那天北影廠開完選本會議，王好為即刻動身去找了燕京日報的老戰友，本想請日報方面牽線，請這位小方同志坐下來懇談。

日報社方面剛把事情應承下來，不巧的是，《當代》正好發刊，王好為自然也看到了那篇備受矚目的《風聲》。

好為同志的父母曾經在白區從事地下工作，她在幼年讀書時期，曾跟隨父母輾轉過成都、陜西、長春等地，后來在燕京師大的女附中進了話劇團，8歲時在抗戰電影《哈爾濱之夜》里飾演一個小姑娘。

她對地下工作方面的感觸，無疑是很深刻的。

方兆中的這篇《風聲》，簡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在王好為的刻板印象里，《走在人世間》略顯文青，《好事多磨》雖然有立意，但切入點還是愛情方面。

現在的年輕同志，尤其是單身同志都喜歡寫點愛情，這也無可厚非。

但這篇《風聲》卻是實實在在的讓王好為感到驚異。

一個從未經歷過那個年代的年輕作家，竟然能把情報戰寫的鞭辟入里繪聲繪色，而她在77年之后，就沒看到幾部真正有意思的關于情報工作的小說。

這篇《風聲》促使她做出了一個決定：她要親自上門去見這位作家同志，不等日報社那邊聯系。

這一頭，人文社招待所202宿舍。

方兆中還沒來得及沾電影圈，顯然是不認識王好為的：“我就是，不知您是……？”

“我是北影廠的工作人員。”

王好為沒報底細，方兆中則是心中一喜。

北影廠來人了！

兩人親切地握了手，王好為繼續說道：“北影廠的汪廠長在報紙上看到了你的《好事多磨》，經過開會決定，派我過來找你談一談，小方同志，有沒有興趣把這篇文章改成電影？”

有是肯定有的，往電影圈發展算是這個時代的大風口之一，未來不說能否坐擁歐美三大獎，至少得壓過陳大導一頭，以免什么太極二極的爛片問世圈錢，還非得打上一個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標簽。

“不瞞您說，我還真想過未來從事文字工作的同時，能不能往電影行業也發展發展，但我沒有改劇本的經驗，恐怕還得學習。”

“害！沒有改劇本的經驗算什么？有吃苦學習的心就是好事！”王好為鼓勵他道：

“從前兩年咱們解放思想，北影廠重新規劃整頓開始，編劇部方面就一直缺乏人才，老編劇們雖然能寫出好劇本，但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而且誰能保證這些奮戰在一線的同志們還能寫多久呢？

所以今兒找你，也不單是為著只改一部劇本。”

王好為話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如果不是生活在1979年，且方兆中對目前國內電影行業的情況大體門兒清，否則他真以為對方是在畫餅。

按照他的想法，既然來到1979年了，總得把這個時代的特色體驗一遍吧。

此色非彼色，他可沒有暗指朱琳龔雪陳曉旭張莉還是……蔡明宋丹丹的意思哈！

“如果能和北影廠合作，我個人肯定是很愿意的，只是我答應了秦兆陽老師，要先把最近登的《風聲》改成長篇，七月份還要參加高考——”

王好為早看了此前的采訪，便又問：“《風聲》長篇改的怎么樣？”

“已經把第一版交兆陽老師審閱過，現在在改第二版。”

文藝文學不分家，秦兆陽的名頭王好為如雷貫耳，有秦兆陽把關，作品質量是沒得說的。

“能在秦老同志手上過稿的，都是精細中的精細，此前我在看《風聲》的時候，尚在惋惜這只是一部短篇，這是好事！”

說話間，王好為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此時暫且壓下不表，仍說道：“我有兩個建議，第一呢是剛剛說的，你來北影廠親自改《好事多磨》，廠里會按收劇本的價格，還有編劇的改劇本的工資付給你；

第二呢，是你先來北影廠里報道，改劇本的事情就讓其他同志來，小方同志你就負責跟組學習觀看，考試復習和改稿都能同步進行，你認為呢？”

這年頭版權還沒歸平臺所有，比如你在日報上發了文章，未來要把文章改電影，還是要經創作者同意。

著作權法不大完善，版稅也還沒出現，版稅這東西是后來王朔為了恰米搞出來的一套標準。

方兆中想了想：“能否容我考慮幾天？屆時我第一時間給您寫信。”

其實他心中已經大概有了個底，但改劇本這事情答應的不能太快，緩兩天最好。

王好為非常表示理解，告訴方兆中郵寄地址之后，便就不再久留，臨走前問了一嘴：“小方同志，你也高考？”

“對，等七月份就回縣城高考。”

“祝你馬到成功！”

……

北三環中路77號，北影廠。

王好為回到廠里，第一時間敲開了廠長辦公室的門。

“廠長，今天我去人文社找了那位方兆中同志，說了邀請他來廠里改劇本的事情。”

“那位同志怎么表態？”

“他雖說要考慮幾天，但應該有了答應的意思，不過廠長，我現在有另一個想法。”

汪洋廠長十分了解王好為，結合這幾天的燕京新聞，心里早有了個大概：“你是不是想說《風聲》的事情？”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您！我想咱們能不能拍兩部，一部《好事多磨》，一部《風聲》，而且咱們得重頭對待這部《風聲》，要是拍好了，那可是改開后第一部關于地下工作和情報戰的電影，意義非同反響啊！”

汪洋笑問道：“看來你想來執導這部諜戰片？”

王好為道：“您知道，我拍的軍事題材的影片不多，《海霞》勉強能算半個，《瞧這一家子》就更算不上軍事方面的了。

真要讓人來拍，我認為還是得讓謝添老同志這種富有經驗的老導演來拍。

您就答應我一條，拍《風聲》時，讓我從旁學習，能掛個聯合執導的名最好，若不大好掛名，我就去當助手也行！”

汪洋笑道：“這事兒咱們在這討論，可不一定能做的了主，導演的人選還得改劇本的編劇同志同意，這樣吧，這幾天請那位兆中同志來北影廠參觀參觀，我們再做做他的思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