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埃索鎮西門邊的谷倉被燈具照得亮如白晝。
幾個農夫打扮的人被士兵押送到曬谷場中，與其他祈禱者放在一起。
為首的士兵一路小跑到其中一個谷倉屋頂。
“長官，北邊田地的那些人都帶過來了。”
他喘著粗氣道，從昨晚開始，這些士兵就在不斷收攏人群，一直到現在都不曾合眼。
在這樣的付出下，成果也是不錯，曬谷場中已經聚集了近千名祈禱者，他們多是住在附近的居民，身兼數職是農夫、采集者、也是漁民。
“不錯，期間有發現什么異常嗎？”
“有，日落之后，這些人開始出現了反抗的跡象。”
此話一出，頓時讓周圍的士兵們都緊張起來，有些士兵更是將背上的長弓取了下來。
就像是為了佐證這個士兵的說法一樣，場內的祈禱者們突然集體發出怪叫聲，他們眼中泛起淡淡的紅光。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本就不安的士兵們大驚，一個個張弓搭箭對準了曬谷場。
“都給我住手！”中年治安官的大聲呵斥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擅自行動。”
士兵們將聞言放下長弓，但箭依舊搭在上面。
“長，長官，我們還要在這里駐守多久？”
一旁白胖白胖的書記官顫顫巍巍道，場上的怪叫聲不斷沖擊著他的神經，以至于說話都不利索了。
治安官瞪了他一眼，本不想回答，卻發現周圍的士兵都在用期盼的眼神看著他。
“再等一會兒。”他抬頭看向市政廣場區域，“局長下達過指令，我們的任務是聚攏和監管這群人，至于之后怎么做，就要等治安局總部那邊的信號。”
“現在還不是撤退的時候。”
“可是你看他們這個樣子。”書記官指向那些怪叫的人，“他們已經開始變得有攻擊性了，再晚一點可就要沖上來把我們撕爛！”
“這群人已經沒救了，反正終歸是要清理掉他們，還不如現在就動手，這樣也不算違抗命令，還能保證我們的安全。”
“或者我們先離開這，退到西門那里駐守，局長也不會說什么的，畢竟失控者人這么多。”
這是他的想法，也是在場多數人的想法，只不過他們是士兵習慣了服從命令，沒人敢開口提出來而已。
治安官臉色一沉，但這種情況下又不好發作，正思量著要怎么處理時，西邊突然出現了求救聲。
“救命啊！”
“救命~”
只見4個農夫打扮的人沖進了谷場，一臉驚恐，直到看見屋頂上站著的士兵才松了口氣。
“站著別動，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
治安官出言問道。
“有，有森林狼在追著我們，太嚇人了。”
年輕農夫坐在墻根下，按著自己的胸口，以防止心臟跳出來。
“你們去森林干什么？撤退的方向可不包括那里。”
治安官厲聲問道，沒受影響的鎮民都在鎮南和鎮東待著，迷霧森林又被封鎖了一陣時間，很少有人會去那里。
“我們和撤退的隊伍走散了，這才進了森林。”
年輕農夫支支吾吾道，他們幾個在田地里失控，根本沒見過撤退的情況，不知道那種場景是不可能會走偏的。
“你在隱瞞什么？”
他抬手一指，幾名士兵將箭頭對準了他們。
“別動手，別動手。”一旁的老農著急起身，指向那些祈禱者，“我們帶來了個好消息，迷霧森林里的雨可以讓這些人恢復理智。”
“你說的是真的？”
治安官跳下谷倉，來到老農身前，一把將他拎了起來。
“是真的，是真的，我們先前也和他們一樣。”
其他農民連連應和。
“那怎么不早說？”
他把老農丟在地上，看向曬谷場這近千名的祈禱者犯了難。
就算迷霧森林的雨水真有那種效果，又要怎么把這些人帶過去呢？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木質小人放到嘴邊。
“局長我這里來了幾個人聲稱，迷霧森林的雨水可以讓祈禱者恢復理智。”
過了一會兒，木質小人張開了口。
“咳咳咳，你抓緊核查一下，然后及時回報給我。”
“現在禱告者們出現了新的狀...”
他話還沒說完，就發現木質小人突然裂開了。
什么情況？局長那邊出現了新狀況？
他把小人放回懷里，看了眼士氣低迷的士兵們，知道這群祈禱者是看不住了。
“來一半人跟我去一趟森林，其他人回西門待命。”
他的命令剛出，遠處突然傳來了大叫聲，聽不懂是什么語言，但與祈禱者的囈語有些相似。
治安官心感不妙，拉著幾個農夫上了谷倉頂。
再看向祈禱者時發現他們發生了些變化。
這些人停止了怪叫和祈禱，而是集體轉頭看向西邊，眼中紅光閃爍。
他們的表情漸漸從木訥變成了憤怒，口中吐出污穢之語，更有甚者原地跳起了腳，隨后瘋也似得朝西方跑去。
這一幕把屋頂上的士兵們看得一愣，他們左顧右盼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么，先前那股緊張感也隨之消散。
“都發什么愣呢？來一半人和我跟過去。”
治安官命令道。
不遠處的暮色下，牛頭惡魔正在兩點間往返跑動。
“這就是你吸引祈禱者的方法嗎？”
“是的，你看那邊不是有動靜了嗎？”
林恩回了惡魔一句后，接著朝谷倉方向開罵。
先前的實驗里，他發現深淵語對于祈禱者的刺激效果更好，于是在來的路上向尤瓦爾請教了一番。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前世的國罵，憑借著從網友處抄來的聰明才智，他罵到現在愣是沒有一句是重復的，而這還是在許多字尤瓦爾翻譯不過來，導致可用詞匯大減的前提之下。
“雖然不知道你為啥要咱一直跑，但的確是起到了效果。”
“而且你真的挺勇敢的，居然敢在信徒面前這樣辱罵一位神靈。”
尤瓦爾臉上露出了欽佩的神情。
“這有什么問題嗎？”
“信徒的祈禱能夠引來神靈的注視，像這種規模的集體禱告肯定會被關注的。”
“你的意思是，我剛才那些話會被神靈聽到？”
“是的。”
“你怎么不早說。”
林恩大驚道，但轉念一想，這個阿卡克猶估計已經死了，應該沒空聽信徒的禱告。
“聽到了又怎么樣？他還能過來找我不成？”
“還真會，深淵里也有人和你做過差不多的事。”
尤瓦爾如蛇一般奔跑著，這次身上沒有負擔，跑得十分輕松。
“然后發生了什么？”
“據說那個神靈發現后，對嘴臭惡魔施加了惡毒的詛咒。”
“是什么樣的詛咒？”
尤瓦爾組織了會語言，慢慢開口說道。
“那是一只淫欲魔，精力極為旺盛。”
“被詛咒不舉嗎？這的確挺惡毒的。”
林恩看了眼從谷倉跑出來的人，他們雖然眼中泛著紅光，但速度和常人差不多。
“那倒沒有，相反他的性欲變得比原先還要旺盛，狀態也更好。”
“這...難道不是祝福嗎？”
“剛開始他也是這么認為的，找了幾個相好聚會。”
“結果第二天他忽然變得異常沮喪，逢魔就會痛斥自己的罪惡。”
“可一到了晚上，他的本性又開始發作，繼續尋歡作樂。”
“就這樣幾天過去了，他變得越來越沮喪，以至于開始了自殘。”
林恩聽到自殘后，心中突然開始發毛。
“他殘的地方不會是...”
“就是這玩意兒。”尤瓦爾拍了下襠部。
“讓淫欲魔自宮，這也太惡毒了吧。”
“這還沒完呢。”
尤瓦爾繼續道。
“他的欲望并沒有因此消散，反而因為失去了家伙而沒法發泄，大晚上的痛哭流涕。”
“你可以告訴我這是哪個神靈嗎？我以后對他客氣點。”
“叫什么來著...”牛頭惡魔想了想，“好像是叫梅梅莉特，掌管著生育的司職。”
“你是說梅爾莉特吧。”
林恩知道這個神靈，之前希拉還為自己去梅爾莉特神殿求了個護身符，一直被自己掛在腰間。
這個神靈不是對信徒極為包容嗎？沒想到出手這么狠，果然神不可貌相。
“那個淫欲魔后來怎么樣了，那玩意兒切了還能活？”
“正常情況下是活不了多久的，那東西對淫欲魔來說比心臟還重要。”
“可他自宮后的第二天，被挖掉的東西又重新長了回來。”
“啊？”
林恩愣了一下，這事還沒完呢？
“之后一段時間里，他陷入了享樂，自責，刨根的輪回，一直到從深淵中消失為止。”
來到這個世界半年多，林恩對神靈一直不當回事，但是此刻他的敬畏心拔高到了天際。
“你剛才是不是念錯了他的名字。”
尤瓦爾聞言雙腿一軟，險些平地摔倒。
-----------------
在林恩和尤瓦爾的帶領下，從谷倉出來的祈禱者們被順利帶到了迷霧森林中，并且被雨水凈化。
一直跟在后面的治安官見此也相信了農夫的情報。
他將清醒過來的人召集起來，從中挑選出了部分體力不錯，能聽從指揮的人。
曉之以情，動之以利。
最后帶著數百人往鎮子里趕去。
林恩和尤瓦爾在將這批人帶過來后，一刻不停地朝埃索鎮南方跑去，那里是鎮子中人口最密集的地方，祈禱者的人數估計也是最多的。
他們依靠燈光找到了聚集點，之后如法炮制將大量的祈禱者吸引到迷霧森林。
這個過程中難免有人發現惡魔的身影，但這些并不重要，只要能把帷幕破壞及時逃回深淵，巫師就拿他們沒有辦法。
就這樣數次往返之后，大部分受影響的鎮民被聚集在了迷霧森林邊緣。
林恩和尤瓦爾休息了一段時間后，朝埃索鎮北部跑去，那是最后一片存在祈禱者聚集的地區了。
牛頭惡魔在林恩的指引下，從西門出發一直來到了市政廣場附近，然后轉向北方，前往可能有祈禱者聚集的地方。
“不對勁，咱感覺不到那邊的靈魂氣息。”
尤瓦爾指了指前方的熒光閃爍之地。
“還是靠近看看吧。”
林恩有些疑惑，按照之前的經驗，這里應該聚集一大群人才對。
穿過兩條街道，他們來到了這片居民住宅區。
面前的場景讓林恩感覺到了不適。
這里有人，大概幾百個，以老幼為主，他們極為工整的趴在地上，全都失去了靈魂。
“我們去其他處看看吧。”
林恩飄向空中，發現還有四處被燈具照亮的地方。
就在尤瓦爾跳上房頂準備蓄力前進時，西北方爆發出一陣光芒，就像一顆小型太陽，將周圍的環境照得一清二楚。
在太陽中心，隱隱可以看到一個人影，他的頭上戴著一頂簡陋的鹿頭帽，卻又顯得莊嚴又神圣。
在他身后，有上千名人類跪倒在地，對其歌頌膜拜。
而身前則是一片狼藉的土地，有七八棵斷裂開來的紫皮矮樹，以及一個赤著上身的大漢。
“局長？”
林恩通過身形認出了大漢的身份，隨后又在人群的最前方找到了斯溫一家。
“還沒下定決心嗎？巫師。”鹿皮男俯視著馬蒂奧，拍了拍從身上脫落的紫色樹枝，“只要還有人為我祈禱，你就沒有機會戰勝我。”
“快殺掉這些人吧，這對你來說又不是什么難事。”
“咳咳，你不配擁有這么多陪葬者。”
馬蒂奧艱難的從地上爬起，口中咳出鮮血。
“呵呵，傲慢的巫師，我倒要看看你還能重生幾次。”
鹿頭男抬起右手，從身后的鎮民身上抽出十團魂火，化作靈魂荊棘朝巫師劈去，兩人再度爆發戰斗。
“尤瓦爾，我們去把那些鎮民吸引開。”
林恩飄到惡魔身后抓住了他的尾巴。
“咱不能過去。”
惡魔搖了搖頭，將身體轉向西南方。
“為什么？你不準備破開帷幕了嗎？”
“剛剛主祭說，帷幕已經出現了裂隙，不會再妨礙驅逐咒了。”
“可是...”
“主祭還說，我們該回去了。”
說罷，尤瓦爾跳向下一個屋頂，在樓宇間飛速穿梭著，速度越來越快。
林恩拽著牛尾不曾松手，眼看離戰場越來越遠，他忽然開口說道：
“尤瓦爾，你是害怕了嗎？”
“咱不怕，這是主祭的命令。”
“命令？我記得你的目標是加入斥候團，可不是在神殿里給人當保鏢。”
“咱只要好好表現，被斥候團看到了，自然會把咱要過去。”
“好好表現？”林恩笑了笑，“現在不正是你表現的好機會嗎？”
“在巫師的眼皮底下，以一己之力掠走大量民眾，這樣的壯舉還不夠讓斥候團注意到你嘛！”
說完這話，林恩感覺到惡魔的心跳明顯加快了。
“尤瓦爾，你為什么想要加入斥候團？”
“為了證明自己，只有最優秀的克洛羅斯戰士才有資格加入斥候團。”
惡魔大聲吼道。
“那么最優秀的戰士會在這個時候逃跑嘛！”
“不會！”
惡魔剎住了腳步，轉頭看向北邊的兩個超凡者。
“那你還在等什么？實現夢想的機會就在眼前啊！”
“夢想？”
惡魔全力朝北邊沖去。
“對，你的夢想是什么？”
“冠軍勇士，成為克洛羅斯的冠軍勇士啊！”
“是了，冠軍勇士，多么崇高的夢想啊，現在告訴我冠軍勇士該怎么做？”
“當然是干死那兩個超凡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