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早早便去暖螢殿的宮門前站著。

“你還來這里做什么？你以為七繭葉真的是想見你嗎？只不過是隨口一說，何必像條狗一樣一大早在這候著。”

墨秋來捏了捏拳頭，不搭理腦中的聲音，沒一會那聲音便自覺沒趣安靜了下去。

沒多久，小黎推開了暖螢殿的宮門，墨秋來仿佛僵直的身體動了動，他看向小黎，點頭。

小黎見他勉強笑了笑，“副使這么早就來了啊。”

墨秋來淡淡“嗯”了一聲，“師尊她，起了嗎？”

小黎搖搖頭，“沒，尊主還要一個時辰后才會起?！?

墨秋來點頭，小黎頓了頓猶豫道：“副使……您要不，進殿等候？”

“……不必，我就在此，師尊起身后若不喚我，你再來。”

小黎欠身后進殿了，墨秋來靜靜地站著，時不時有任君為的巡邏兵路過，都會恭敬向他行禮。

不多久，小黎便再次出現(xiàn)在門口，她笑著道：“尊主叫您進去。”

墨秋來聞言蜷縮了一下手指，跟在小黎身后進了殿，來到暖螢殿許千靈平時休憩的庭院中。

許千靈還是像之前一樣靜靜坐在湖中的涼亭中，喝著茶，輕輕靠在涼柱上，偏頭看著湖中的魚兒，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黎向墨秋來點了點頭，尊主請您過去。

墨秋來緩步走去，“師尊?！?

許千靈沒有看他，只輕輕點了點頭，淡淡沒有情緒的嗓音傳來，“坐著吧。”

墨秋來坐下看著她，許千靈沒有開口，他也只是沉默著，好半晌許千靈才將視線轉(zhuǎn)回，她看著墨秋來道：“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這一池的魚嗎？”

墨秋來想了想，誠實道：“不知?！?

許千靈忽地笑了笑，“因為他們漂亮?！?

“……”

她嘆了口氣，瞧著墨秋來這張從小看到大的臉，有些恍惚，聲音輕而飄渺：“你想變強，是想做什么呢？”

墨秋來看向她，“我不會開啟轉(zhuǎn)靈陣，雖然沒有記載可以解咒的辦法，但我會一直找，在解咒之前，就算死，我也會護好我這顆心臟?！?

許千靈點頭，“我信你?！?

墨秋來見她毫無起伏的語氣，感覺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抓緊，讓他感覺呼吸不暢，心慌意亂，他張了張口還是有些急迫地解釋，“師尊……我不知該如何解釋轉(zhuǎn)靈陣的事，我……在很久之前便開始做一個怪誕的夢，夢中……您對我……”他開不了口，可一想到若是連這點辯解都不做，許千靈日后該抱著怎樣的心情看他？

最終，他還是輕聲道：“您……對我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夢里的我告訴我只有這么做才能活下來，后來……”

他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尸骸遍野的畫面，血液匯聚而成的小溪、尸體堆砌的尸山、怨毒的眼神，仇恨的怨氣——

他嘴角神經(jīng)質(zhì)地抽搐了幾下，然后抬頭，眼中聚滿了淚水：“這個夢太真實，弟子當時——”他抬頭看向她，眼中盡是不加掩飾的哀傷。

好一會低低的聲音傳來：“我有時候甚至認為我就是那個人，他的情感傷痛似乎都是在我身上發(fā)生的，我分不清楚夢境和現(xiàn)實，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話畢墨秋來早已泣不成聲。

許千靈看向他，啞然，她大概清楚了，系統(tǒng)之前提醒過她數(shù)據(jù)紊亂，或許，那時候起墨秋來原著中的記憶就被注入了他腦中，怪不得剛開始她開始接觸他的時候，他的反應(yīng)會那么奇怪。

墨秋來不知何時又跪在了她一旁，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般，無言地道著歉。

許千靈感覺舒了口氣，她手輕輕搭在墨秋來的頭發(fā)上撫了撫，“辛苦你了?！?

墨秋來心一顫，抬頭看向許千靈，許千靈拿了一塊桌上的點心遞給他，墨秋來接過點心，哽咽出聲：“師尊……”

他小心翼翼地抱住許千靈的腰，任由眼淚奪眶而出，許千靈順著他的背，一下一下安撫著這個由于心慌而痛哭的孩子。

不知多久，那顫抖的脊背才慢慢平復，許千靈道：“哭夠了就起來吧?！?

墨秋來環(huán)抱住許千靈的手臂緊了緊，但是不敢違抗許千靈的命令，他緩緩坐起身，平日里充滿了意氣的眼睛，此刻腫成了核桃眼，許千靈眉眼彎彎，捏了捏墨秋來的臉，“小哭包。”

墨秋來聞言連忙低下頭，但因為開心，還是頂著一雙核桃眼向許千靈露出了一個傻氣的笑容。

許千靈又揉了揉他的腦袋，示意他到對面坐下，墨秋來乖乖照做，等他坐好許千靈才道：“秋來，你……想變強嗎？”

墨秋來毫不猶豫點頭，“想?！?

但怕許千靈誤會，連忙道：“我會靠我自己的力量?！?

許千靈點頭，“那便勤奮修習吧，我知你上進心強，但不必為此讓自己受苦，有些東西，該是你的，就是你的?！?

墨秋來抿唇，低低應(yīng)了一聲。

“上次同墨降陽交手，你對他的變化有何看法？”

墨秋來垂下眼睫，腦中閃過他用墨降陽對戰(zhàn)時感到的壓力和對方毫不猶豫向自己刺來的攻勢，“他如今變得很強，若不是師尊最后替我擋了一下，弟子或許就……”

許千靈搖頭，“就算我不插手，你也不會有事，”墨秋來疑惑看向他，“可當時我并無勝算。”許千靈笑了笑，“你當你身后禁軍營的將士們是吃素的？秋來，試著去相信除我以外的人，他們比你想的要可靠許多?！?

她頓了頓又道：“為師不知你在夢中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是不好的事，我敢保證，”她堅定地看向他，“你絕對不會遇到，所以假如你以后變強了，你也依舊是現(xiàn)在的墨秋來。”純真……而美好，盡管生活對你殘忍，但依舊對世界報以溫柔的，墨秋來。

許千靈又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輕輕嘆了口氣。

墨秋來低著頭，二人靜靜地坐了許久，直到天色漸晚，許千靈才叫墨秋來離開，墨秋來直起上半身，五官被掩在垂下的發(fā)絲中看不清，許千靈見他不動便又叫了一聲：“秋來？”

墨秋來還是沒反應(yīng)，許千靈有些擔心地伸手，想要抬起他的臉，但手還未觸及那張臉就被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抓住了，許千靈略微疑惑地輕輕“嗯？”了聲，就聽對方沉悶略為沙啞的聲音傳來：“師尊……您，知道你在夢里對我做的事是什么嗎？”

許千靈一僵，七繭葉對原著里的墨秋來，或者說整個鸞殿內(nèi)的男寵……那可是強迫加囚禁，雖然她沒細寫，但單獨拎出來可謂是絕世小湟文啊……

她尷尬地抽了抽手發(fā)現(xiàn)抽不回來，她呵呵干笑道：“這……為師上哪知道去……”

墨秋來深吸了口氣，他抬起臉看向許千靈，眼眸中是讓許千靈心慌的認真和隱隱的偏執(zhí)。

“師尊，您有想過您以后的……伴侶是什么樣的人……嗎？”墨秋來的聲音特別的輕，輕到許千靈都覺得自己仿佛聽錯了，但對方那雙眼睛讓她知道這不是她的幻聽，這孩子……

許千靈瞳孔微不可見地震了震，她顫聲道：“秋來啊……你是不是……想談戀愛了？”

她想起之前自己開墨秋來的玩笑，這孩子好像確實有喜歡的人來著，天吶……

墨秋來聞言手像是觸電一般猛地松開手，他仿佛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干了什么，他“噗通”一聲跪下，還沒開口就被許千靈扶起來了，許千靈有些怔愣地看著他，沒想到……她終于到了要給孩子開導感情問題的時候了……想想還有點小興奮？

但她活了這么多年根本就沒談過啊……一種即將失業(yè)的危機感炸響在許千靈的腦海。

墨秋來有些慌亂地離開了暖螢殿，許千靈留在原地思考該如何開導他，想了半天她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居然是靠原著那種不健康的素材開的竅，要是他對喜歡的女生也用那種強勢的方式怎么辦？太可怕了，她真是太失職了，要是讓孩子在這種方面養(yǎng)成了不良習慣，豈不是害人家女孩子。

許千靈念念叨叨地回了寢殿一整夜都沒合眼，腦海中全是要給孩子樹立正確的愛情觀的想法，第二天早早就去找了墨秋來。

彼時墨秋來正看著自己褲子上的污物臉色蒼白難看，忽地聽見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和獨屬于她的味道，他一驚，連忙將被褥蓋住了自己的褲子，下一秒許千靈就停在他房門外輕叩門扉，親和的嗓音傳進墨秋來的耳中，他露在被子外的手猛地抓緊了被子。

“秋來？”

侍女從走廊路過，向她行了一禮：“尊主。”

許千靈道：“副使怎么回事？今日已經(jīng)起身了嗎？”

侍女疑惑地看了一眼墨秋來的臥房，回稟道：“副使他——”

“師尊，我沒事，您尋我……何事？”

許千靈奇怪地看向他的臥室門，以往只要她來，這孩子都會很快開門的，這是怎么了？

她對侍女道：“下去吧?！?

侍女微微欠身，離開了。

“你怎么了？”許千靈有些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只是昨晚沒睡好，師尊呃……我一會去校場找你可以嗎？”

墨秋來的聲音微微沙啞，帶上了一種莫名地磁性和誘惑……

“！！！”許千靈瞪大眼，她在想些什么？??！

“噢……??！好，那我先去校場……”

許千靈的聲音離開了，屋內(nèi)的墨秋來卻心如擂鼓，臉色由紅潤轉(zhuǎn)到了僵硬，他皺著眉解決了自己的事情，看著手中的東西深吸了口氣。

他一拳砸向墻壁，等墨秋來的手離開，被擊打的地方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凹槽。

他看向床邊許千靈曾贈予他的一個雪色毛球，那是由她落下的絨毛制成的飾品，說是可愛，很配墨秋來就給他了，他一直都珍惜地佩戴著，出入那么多的戰(zhàn)場，如今還是不染纖塵，他永遠都記得那個人是帶著多么純澈的笑容將這潔白之物贈予他的，但如今……他看向方才不小心濺上去的白濁，將一小撮柔軟的絨毛粘黏在一起，仿佛什么圣潔的東西被污染，他捏緊了拳頭，他撈起毛球施了十幾遍的清潔咒還覺不夠。

他看著恢復如初的毛球，眼神晦暗，外表恢復了又如何，改變不了它曾被弄臟的事實，被他弄臟的……事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