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過程和想象的不同，但林頓和西諾薇到底是成功在奧云夫人家扎下根了。作為家庭教師，他們可以在應該上課的那一天隨意出入這間別墅，他們也趁此機會，暗暗觀察誰疑似“長胡子”威廉安插于此處的人。

如果他們有所發(fā)現(xiàn)，并不會立刻就湊上去對暗號。雖然說，根據(jù)西諾薇的情報，那個“長胡子”威廉大概率記不住也不在乎他到底給了哪些人考查的紙條，但不管咋樣，至少他招募的對象，是乞丐中的“有才能”者吧？林頓在沒化妝的情況下，絲毫不像是乞丐。至于西諾薇，那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假如突然跑到那個“考察官”面前說，“我就是被考核對象”，對方就算腦子被驢啃過，只要還剩下個那么一星半點的渣滓，都絕不能相信！

所以，他們的目標是尋找到可疑人員，然后，再交給“專業(yè)人士”接觸！

至于“專業(yè)人士”是誰，林頓已經(jīng)有了想法，那當然就是哈比和凱萬了。

……

麥克·利基費力地把一個亞麻袋子背在了身上。

天知道里面裝著的是什么！那東西在背上硌得慌，還滑，還重，隨時想要溜下去，逼得麥克不得不更費力地用手死死抓住袋子的把口。

這讓他的肩膀被深深地勒進去，手也磨得生疼，數(shù)層老繭都無法阻止這樣的摩擦疼痛。

他動作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會，然后猛吸一口氣，“蹭蹭蹭”就邁開了步子！

如果是三天前，他還不會那么費力。

如果是三個月前，他搬這點東西，簡直是輕而易舉。

但偏偏，一股火在他的肺里燃燒。這股火焰灼傷著他的肺和心臟，使它們虛弱、流血，幾乎燃燒殆盡，變得氣息奄奄、脆弱不堪。他在五天前開始吐血了。

這似乎是一種傳染病。更早些的時候，他的幾個弟兄就紛紛染上了這樣的疾病，也為此花掉了積蓄。麥克本以為自己身體強壯，不會被疾病侵擾，但他發(fā)現(xiàn)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如果能搬完剩下的32件貨，今天應該能賺到3索爾加6銅元……”

麥克一邊扛著包袱，一邊在心里暗暗地盤算。這不是一筆太小的錢，如果用在食物上，能讓他吃五條煎魚、三卷肉餅、一大盤熏肉再加上一大杯加滿糖的紅茶后還剩下至少一大半。

可這筆錢花在藥物上，卻捉襟見肘了。考慮到他不能光買藥，還要看醫(yī)生，考慮到他還要勻出錢用在自己的弟兄身上，考慮到各種亂七八糟的雜項支出，這筆錢實在不夠！

“必須得增大收入了……”

麥克所能想到的，最現(xiàn)實的增加收入的辦法，就是成為一個小工頭。小工頭需要的并不是最能干活，而是最擅長管理，最擅長心狠，最擅長把別人當動物一樣挑選價值，最擅長在上司那邊獲得歡心。這都不是麥克擅長的事情。

他懂得航海的知識，但在陸地上這可用不著。他算是有些力氣，但他的身體卻越來越不強壯了。

麥克深吸一口氣，用冷空氣使勁沖刷刺激自己已經(jīng)過于疲憊的肺。

他必須振作一點。

一陣海風刮來，比之前的更猛烈些。麥克下意識抬頭，發(fā)現(xiàn)有個大家伙正朝他過來。

那是艘海船，并不算大，既沒有纖夫，也沒有小船引領，看起來是想要完全憑借著風力進入碼頭。

帆船確實可以通過調(diào)整船帆的角度做到這一點，但這對風向、洋流的要求非常高，而且還需要船只的操作人員就足夠豐富的經(jīng)驗以及嫻熟的技術(shù)。

如果為了偷懶，強行采用風力入港，很容易一頭就撞在碼頭上。

麥克不由皺起了眉頭。

風刮在他的臉上，風吹起了岸邊懸掛的旗幟，打得旗幟“唰唰”作響，飄揚挺立。麥克哪怕是用鼻子嗅一嗅都能分辨出風的方向和力度。這可不是適合入港的情況！

那艘船，也確實歪歪斜斜，扭扭捏捏。

麥克在心里默默計算了片刻，然后面色瞬間凝重起來，一下子就把身上的貨物丟了下去。

“嘭！”

沉重的貨物砸在地上。

“你干什么呢？”

監(jiān)督他們干活的工頭沖他喊道。

那工頭叫埃文，麥克經(jīng)常來老福萊爾家干活，和那個工頭算是比較熟悉了。也正因為如此，埃文沒有咆哮，只是急切地喝問。

麥克卻并沒有回答，他迅速后退了幾步，然后一把把埃文也推開！

就在這時，那艘帆船的船頭明明已經(jīng)靠近了岸邊，卻突然一個猛地轉(zhuǎn)身，一下子撞向了延伸出去的碼頭口岸！

“咚！”

那艘帆船一下子撞在了口岸上！

瞬間，整個木板、木條和金屬板塊搭建成的碼頭口岸就劇烈震顫起來，行走在上面的人，紛紛摔倒在地，乃至幾乎滾落水中，除了早有準備的麥克和被他推遠的埃文。

開始震顫的不僅有碼頭，還有船。帆船的船舷上堆放著高高的如山的貨物，大部分都被裝載在大大小小的箱子里。它們本來不應該離船舷如此近的，但因為快要靠岸，船長吩咐水手提前準備卸貨，這才讓它們都堆積到了甲板的邊緣地帶。

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大部分遠洋貨物風險移交的時刻，是貨物“越過船舷”的時刻。換句話說，只要貨物被收貨的工人搬過了船舷，哪怕馬上就掉到了海里，損失也歸接收方自個承擔。船長讓水手早早將貨物準備好，也正是希望岸邊的工人能更快速地行動，這樣風險也可以更早地轉(zhuǎn)移。

可他沒想到的是，這船還沒停穩(wěn)，貨物就因為碰撞自個掉了出去！

這下，他可慌了神。

“那件紅箱子里的，是一個很貴重的寶貝！誰能把那箱子撈起來，我會給他一大筆錢！”

他慌里慌張地自個也趴到了船舷邊，探出個腦袋，指著一個正在海中打著螺旋，逐漸下沉的小紅箱子，朝下面大喊道。

與此同時，碼頭口岸上的大部分人，都還沒能爬起來。

他們本來就背著貨物，剛才摔跤的時候，或多或少有些擦著碰著乃至被壓一下硌一下，哪那么容易爬起來！

但有一個人，卻已經(jīng)“撲通”一聲，躍進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