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勒佝僂著背，感覺自己像被整座黑城壓在身下一樣。

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馬上被濃烈的黑煙嗆得劇烈咳嗽起來，恨不得吐出自己的肺。

他知道，自己的肺部情況很不好。他經(jīng)常會咳出血，經(jīng)常會喘不過氣。但他沒空擔(dān)心這個。

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胃。那兒火辣火辣地疼痛。

他已經(jīng)兩天沒怎么吃東西了。他本來應(yīng)該能吃上東西的。他有份工作，有能夠喂飽他的薪水。但他被拖欠了一個月的工資。

“咳，咳咳……”

老杜勒又忍不住咳嗽了幾下。他努力抬起頭，竭力讓視線穿過厚重的煙霧。終于，在幾乎撞到門上時，他勉強看輕了眼前的字樣——

“老伙計酒館”。

這正是他要來的地方。

他走進了“老伙計酒館”。他要來找一個人，一個據(jù)說兼具著本事、門路和善心的人。這三者兼具的人可真是比三條腿的螞蚱還要少。

老杜勒推門進去，卻發(fā)現(xiàn)酒館里有更濃重的煙草味，嗆得他不僅咳嗽，連眼淚都嘩啦啦流下。

酒館里很嘈雜，坐著不少人。但老杜勒一眼就認(rèn)出了自己要找的人！

他沒見過對方，但對方卻足夠的引人注目。那是個高大、年輕、熱烈如同朝陽的年輕人，他站在那里，哪怕一言不發(fā)，一動不動，都恍如一扇挺拔的旗幟。此時此刻，他正站在人群中間，被大家團團包圍。

“湯姆，我需要你的幫助！”

“湯姆，我來感謝你的幫助！”

老杜勒本能地有些畏懼了。

他的經(jīng)驗告訴他，對待這樣有威望，有勢力的人，還是要客氣些好。

于是他縮著脖子，低著腦袋，盯著舊木頭桌子上的裂紋發(fā)呆，排在長長的隊伍后面，等待著與那位湯姆說話。

肚子里火辣辣地疼痛，酒館里還偏偏洋溢著食物的香氣。這些香氣化作鉤子，伸入老杜勒的胃里使勁地?fù)希吹盟谒簽E，步履踉蹌，很不能把眼前的桌子啃兩口，再一口氣吞下去。

至少，也能阻止一下空蕩蕩的胃消化自身。

偶爾，他忍不住微微抬起腦袋，敬畏地看一眼那個叫做湯姆的年輕人。據(jù)說，他有很大的勢力，很多的打手還和一些有權(quán)有錢有勢力的人交好。他今天前來，就是想尋求幫助。他想討回自己被欠的薪水。他已經(jīng)被欠了一個月薪水了。

他就要餓死了。

前面的人，嘰嘰咕咕地說個不停，也不知道在啰嗦些什么。“快點吧，”老杜勒在心里哀求著。“你們精神抖擻，你們活蹦亂跳，你們跟本不急于一時。讓我先去吧！我就快餓死了……”

他覺得不僅胃里在火辣辣了，連嗓子眼里也火辣辣的。或許是酒吧里的人太多，污染了空氣。也或許，是這里有太多訴說著憤怒、愁苦和難過的聲音在嘰嘰喳喳地糾纏老杜勒的耳朵，把他的腦子翻滾得烏七八糟。

他覺得自己的神志不太清明了。甚至于，當(dāng)他直接站在湯姆面前，前頭再無一人時，他也迷迷糊糊，全無反應(yīng)。

“老先生，您有什么需求？”

湯姆彎著腰，湊在老杜勒的耳朵前，禮貌地問了好幾遍。

“我，我……”他迷茫地重復(fù)著第一人稱，直到肚子的又一陣火辣把他暫時驚醒。

“啊，我被拖欠了薪水。”他這才如同剛剛做了一場夢般，被結(jié)結(jié)巴巴地打回現(xiàn)實。“我在‘白牛’造紙廠……”他越說聲音越顫抖。他這時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在一位“大人物”的面前發(fā)呆，還浪費了對方不少時間！

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低下頭，表示謙卑。但他又忍不住想要去偷窺這位“湯姆大人”的表情，看看他的反應(yīng)。

只見湯姆面色凝重，和周圍的幾名同伴耳語了幾下。

然后，他語氣帶著歉意地開了口。

“老先生，很抱歉，我們暫時無能為力。很多人也反映了這家造紙廠欠發(fā)薪水，但他們的老板不見了。我們試著去工廠轉(zhuǎn)了轉(zhuǎn)，發(fā)現(xiàn)連設(shè)備都被搬走了”

老杜勒呆呆的，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你們也無能為力……”他重復(fù)了一句這句話，似乎是在念給自己聽，好讓自己聽明白，弄清楚。

過了一會，他終于聽懂了這句話。

“連你們也無可奈何么……”他露出了一個苦笑，感到身體里一直強撐著的一口氣，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他的肚子比之前更甚十倍地疼痛起來，無法容忍，無法忍受。他的腿腳全都失去了力量，變得軟綿綿的。

老杜勒直接栽倒了下去。

“老先生！”精神恍惚間，老杜勒看到湯姆高大的身軀一下子把自己摟住。他又看到，“老伙計”酒館剛剛掩著的大門被打開了，外頭走進了一個同樣身材高大，并且容貌俊美的年輕男子。一見到他進來，湯姆身邊剛才還坐著的助手一下子全站了起來，紛紛迎接了上去。

“林頓先生！”

他們欣喜地迎接對方。

那位來路神秘的林頓先生只是淡淡地點點頭，然后直接經(jīng)過了老杜勒。

“給這位老先生喂點面包粥吧，他太餓了。”

他灑下一句話，的語氣既像是建議，又像是吩咐。

而更讓老杜勒驚訝的是，那位“湯姆大人”身邊的陪伴者，竟然都直接行動了起來！

很快，一碗漂浮著軟軟面包碎屑的面包粥，就被端到了他的近前。

老杜勒顧不得燙嘴，一口氣吞了個干干凈凈。

而那位林頓先生，此時已經(jīng)站在了湯姆大人的面前。他隱隱比湯姆還要高一些。此時，他表情嚴(yán)肅，用知會般的語氣說話。

“白牛’造紙廠的艾利斯·布拉納去了蘭蔻王國。與他一起去的，還有‘絢麗’染料工廠的費里德·辛德森和‘南菲特’服裝廠的扎拉·基比。他們應(yīng)該都拖欠了不少薪水。不過，他們雖然躲債去了，但還有一筆秘密資金藏在黑城，只是沒有被取出。我會告訴你們財產(chǎn)線索。你們方便的話，找個律師，盡早起訴。否則，應(yīng)該還會有其他人去起訴要求償債。”

林頓所提供的，正是他先前在秘密聚會中了解到的信息！

他離開秘密聚會后，就直接來“老伙計”酒館尋找稻草兄弟會。他需要對方幫他搜索一些他需要了解的信息。作為回報，他也提供了很有價值的情報。

在場的眾人，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