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猛沖，再也不管那些懸掛著的該死的布匹，任他們劈頭蓋臉地打在自己的臉上。這些布匹攔不住他，攔不住光榮的貝爾金家族的子孫。威廉斯·貝爾金如同自己的祖先般英勇地沖鋒著，把攔在他面前的布頭扯碎，繩子掙斷。他飛也似地奔跑著，沒有什么可以阻止他英勇地逃跑！

他嘴里吐著碎布，頭上印著繩子的勒痕，他慌慌張張、怒氣沖沖地從樓梯上跌跌撞撞地跑下來，上氣不接下氣。他確認(rèn)自己脫離了危險，喘了好久的氣，對著一樓的那個胖子怒目而視：

“你這個騙子！我要退錢！”

胖子什么也沒說，很順從地把他剛剛支付的200索爾放在了桌上，樂呵呵地看著貝爾金。貝爾金一把奪過鈔票，氣鼓鼓跑出了這幢樓。

“該死的！該死的！”他憤怒地奔跑到了大街上，感覺身子好像要被氣得變成一把火焰。“這個家伙欺騙我，戲耍我，那個卑賤的平民欺騙我，戲耍我！”

他走在街上，瞪著雙眼，幾乎噴出火來。他環(huán)顧四周。

出租馬車飛也似地奔馳，馬匹嘶鳴，聲音洪亮，擦過貝爾金而去。“荒唐！”他狠狠地想著。“在過去，只有我們貴族，才能乘坐馬車！”

一對年輕的男女并排走在一起，表情快樂，時不時互相交談。“荒唐！”他狠狠地想著。“在過去，我應(yīng)該享有他們的初夜權(quán)！”

一個孩子看到貝爾金傻乎乎地待在原地不動，沖他做了個鬼臉。“荒唐！”他狠狠地想著。“在過去，這種冒犯貴族的行為，應(yīng)該被施以鞭刑！”

他環(huán)顧四周，四周都是令他感到憤慨不已的場景。他恨不得自己真的變成一把火焰，把這些冒犯他的，使他憤怒的一切燃燒！

可突然，遠(yuǎn)處的一幢高樓上，真的出現(xiàn)了火光！

隨即響起的，是槍聲大作。驚慌失措的人們從遠(yuǎn)處狂奔而來，高聲大喊著：

“國王復(fù)辟了！國王復(fù)辟了！”

“國王，國王復(fù)辟了？”貝爾金有些呆滯住了。可隨即，他看到那代表王室的大旗被高高得豎起，跟在身后的，是許多面代表不同家族的徽章旗幟。天鵝、老鷹、魚、獅子和蛇……

這些旗幟驕傲地在陽光下飄揚，被風(fēng)刮扯得“嘩啦啦”直響。一支穿戴著鮮亮盔甲的軍隊，騎著高頭大馬，扛著火槍，整齊地穿城而來。在軍隊的周圍，那些剛剛還趾高氣揚的平民，紛紛低下了頭，彎下了腰，屈下了膝蓋。

“國王，國王復(fù)辟了……”貝爾金覺得自己的眼中泛起了淚花，迷迷蒙蒙的一片。他想要做些什么，想要加入這支高貴的隊伍。他很快有了辦法。他把手伸進了褲兜，用力一撕，把內(nèi)褲的繃帶扯開，一把就把內(nèi)褲掏了出來，然后高高舉過頭頂。

內(nèi)褲上，三只獵狗正張牙舞爪。

貝爾金一直，把家族的徽章繡在內(nèi)褲上。他高舉著旗幟，驕傲地大踏步走著。路邊的人，看到了舉著徽章的貝爾金，紛紛畏懼地為他讓開道路，沖他屈身施禮。貝爾金如同勝利的元帥，大踏步走著。突然，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如今的鄰居，夏恩，一個做小生意略微賺了些錢的人，經(jīng)常嘲笑貝爾金明明已不再是貴族，卻保持著一身臭架子。如今，他正站在人群里，渾身發(fā)抖，連頭都不敢抬起，看自己一眼。

“夏恩，是你么？”貝爾金沖他呼喚道。

夏恩嚇得幾乎趴到了地上。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道：

“老爺，是，是我……”他的語氣和表情是那樣的溫柔與順從。

“你要被處以鞭刑。”貝爾金淡淡地吩咐道。

“老爺！老爺！”夏恩嚇壞了，一張臉嚇得慘白，他一個勁地求饒。“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求您寬恕我！”

但很快，周圍的人就一擁而上，把夏恩綁在了一顆柱子上，狠狠用皮鞭抽打。

貝爾金滿意地點了點頭。他高舉著繡著旗幟的內(nèi)褲，得意地前行著。一個裁縫湊了上來，向他鞠躬。

“啊，尊貴的大人。”他看起來既謙卑，又禮貌。“我是否有榮幸，為你奉上我新縫制的衣服呢？”

說著，他取出一聲用上好料子精心縫制的衣服，為貝爾金穿上，使他看起來更闊氣，更體面，也越發(fā)的威風(fēng)。

一個留著八字胡的商人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他彬彬有禮，又誠惶誠恐地向貝爾金鞠躬。

“啊，威武的大人。”他用討好的語氣對著貝爾金。“我是否有榮幸，成為您的領(lǐng)民，接受您的庇佑。我有不菲的家產(chǎn)，我愿意用它們?yōu)槟凇！?

說著，他招呼來一輛金光閃閃的馬車，自己趴在地上，請貝爾金踩著他的背登上了馬車。

一個有些歲數(shù)的老人帶著一位明艷美麗的少女，遙遙地沖馬車上的貝爾金招手。

“風(fēng)度翩翩的大人！”他叫喊著。“我的女兒今天將要出嫁，我懇請您，行使您高貴的古老的初夜權(quán)！”

說著，他把少女用力一推，推上了貝爾金乘坐的馬車。

貝爾金覺得自己渾身也在止不住地顫抖。他此時高舉著自己的旗幟，在金光閃閃的馬車上，擁著美麗的少女，于眾人簇?fù)碇胁粩嗲斑M。

“大人！”又有人向他呼喊起來。“國王派我來傳喚您，給您增加爵位！”

“好，好……”貝爾金激動地連連點頭。“增加爵位，增加爵位……”他有些失神地不斷自言自語。“送我去，送我去國王陛下跟前！我要面見國王！”

“國王萬歲！”

“國王萬歲！”

人群中爆發(fā)出潮水般的歡呼。貝爾金遙遙地已經(jīng)看到了國王。他在一面象征著王室的大旗下，騎著高大的駿馬，看不清容貌，但顯得已經(jīng)足夠的威嚴(yán)和尊貴。

“國王陛下！”貝爾金跳下馬車，興奮地忘乎所以，朝著國王飛奔而去。他離國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已經(jīng)幾乎可以看到國王濃密又神圣的絡(luò)腮胡須，看到國王金光閃閃、鑲滿寶石的王冠。

“國王陛下！”他高聲大喊著。“國王萬歲！”他幾乎飛騰起來。

可周圍突然暗了下來。

國王消失了，金色的馬車消失了，美麗的少女消失了。他不再身處街道上，而是依然站“陽光馬戲團”那個暗乎乎的房間門口，前面是一簾簾垂掛著的布匹。

“貝爾金先生。”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他的身后傳來。那聲音正來自于那個穿著羊毛背心的胖子。他和善禮貌地對貝爾金說道：

“表演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