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半日未見，巫言正只感覺底下的路燭陌生無比。

明明上一次見面時，對方毫無半點氣機涌動，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乞兒模樣。

可此刻，對方卻宛若修道已有數(shù)月。

周身涌動的氣機帶起黑色長發(fā)，宣告著這少年已是練氣境界。

全因兩個時辰前，路燭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那兩個屬性點加在了修行之上。

而另一點他則是加在了符箓一道，連央說這是修觀星一道者唯一的對敵手段。

在加完點后，他突然感到了周身涌動的氣流，像是有一雙手托舉起了自己。

剛剛還略有些疑惑的符箓術法，一時間于他已不是難事了。

自此他才終于覺得自己步入了修道之門。

可他卻不知，這一番提升便是他人近一年的辛勤修行也難以趕上。

只是那功法還需要跟上修行的步伐，這樣應該最是完美。

……

“觀天監(jiān)顧名思義，觀星辰，觀妖氣，觀神性，以此來協(xié)查神妖詭事之案?！?

“若說神妖司是直接與妖交手的，那我們便是定準妖物的重要一環(huán)，亦是斬妖尋神不可或缺的?！?

巫言正緩緩道來，說話間便指向了那賭局十二物中的最后一件。

那食影魚虱踩滅的祛妄燈，上面還留著一個腳印，里頭的燈芯已然被踩得干癟。

“你且協(xié)同他們查一查這魚虱案吧！

想來應該不會有太多危險，畢竟魚虱這般物種，成了妖也難有什么氣候。”

巫言正對路燭頗為照顧，想來是承惠了連央和他的交情。

“你自今日起，便是我觀天監(jiān)的司辰官了。

我觀天監(jiān)缺人手，尤缺你這樣的好手?！?

巫言正頓了頓：“郭虬若是敢動你，觀天監(jiān)自會做你的靠山。”

“如此，便謝過巫監(jiān)正了。”路燭微微作揖，“只是屬下與連先生情誼非凡，白日里可否……”

“無妨，行你欲行之事即可?！蔽籽哉龜[了擺手。

緩緩走出大堂，路燭暗自竊喜，自此后宵禁的問題再限制不了他了。

而他的職業(yè)一欄也赫然增加了官差一職，一日間又增加了兩份職業(yè)。

如此一來，自己便可以夜間做官差摸摸魚。

宵禁剛過便可去乞討，午后去平安茶館當伙計順便說個書。

得了空便琢磨琢磨道術，畫畫符箓。

如此樸實無華的一天，這才像習慣007的他應該過的日子嘛！

自己暫時也不需要考慮其他職業(yè)了，先耐心將這五個職業(yè)均尋得突破吧！

路燭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聽著旁邊蓮花池子中傳來的陣陣蛙鳴，偶爾有魚兒躍出水面的響動。

除此之外，萬籟俱寂。

丁夜壬，丹禁靜，漏更深。

剎那間，一盞清黃的祛妄燈照出幾尺，從回廊的拐角處向他移來，在無聲的夜里顯得格外明亮。

“你便是路燭？”近了，路燭才看見燈后是一個穿著斗牛繡服的司辰官。

對方看起來也不過與他一般的年紀，面容端正，劍眉星目。

“是我?！?

“我叫李闞，你我往后便是同僚了?！崩铌R上下打量了一會路燭，要知道經(jīng)過那場賭局，路燭的名氣已然在觀天監(jiān)和神妖司兩邊傳開了。

平安茶館的說書弟子，不曾修行的普通人，鑒定物件的一把好手。

怎么看這三個標簽也不像能放到一起的。

可他現(xiàn)在看著路燭氣機涌動，似是快要步入練氣的中期了。

看來傳言不可信啊！

“走吧！今晚我們要去一趟東城昌平坊。”

李闞語氣更加溫善平和了。

城中漸漸起了薄霧，路燭隱約能聽見神妖司的司吏或是觀天監(jiān)的司辰官走動聲。

霧氣中，李闞那盞祛妄燈如墨點般暈染開。在前路領著他一同向東城走去。

“我先與你說說這個案子?！崩铌R的話語從前方傳來。

“東城有一戶人家姓王，一家共有三口人，一對夫婦和一個老太太。

前日清晨，王老太被發(fā)現(xiàn)倒在了坊間的石板小徑，已然斷氣久矣。

看方向，估計是沒能走到城外便氣絕于半路了?！?

薄霧涌動，路燭邊走邊靜靜聽著。

“街坊鄰居倒不奇怪他們對王老太的死不上心，因為他們自始至終似乎就巴不得老太太早些死。

畢竟多一張嘴就要少一些米?！崩铌R沉聲說。

“街坊說有個好心的教書先生便將王老太送到了義莊，而這義莊幾日后自會將死去的老人送往城外的詭道上投往輪回。”

“但怪就怪在，一天時間，他家里剩下的那對夫婦沒了半點動靜?！?

“他們夫婦二人可是不過幾個時辰便要吵一架的主，足足一日沒動靜，可不對勁?！?

“街坊們只覺得奇怪但不想理睬，”李闞轉過頭，確認了一下路燭還跟在身后，“直到第二日那彌天的臭味散發(fā)出來……”

“這夫婦二人才被發(fā)現(xiàn)，均以一種極其凄慘的死狀死在了家里。”

路燭一時不知該回答些什么。

要不我鼓個掌助助興？他這樣想著。

李闞瞥了他一眼，繼而說：“最后只發(fā)現(xiàn)了那盞在院中被踩滅了的祛妄燈，也就是靠你才分辨出來的那盞?！?

對方講的倒是頗為入神，就連語調都有意地放低，讓路燭這個司辰官兼職說書人都忍不住想記錄下來。

這結局，除了王老太的死不太合聽者的心意外，定能收獲不少大快人心的掌聲。

說話間，兩人便已走到了昌平坊。

整個坊市一如其他街道般亮堂，無數(shù)宅院商鋪內均是燃著燈火。

無人的長街蒙上了一層煌煌的琥珀屏障。

一走近王家宅院，路燭與李闞便聞見了淡淡的臭味。三日了都尚未被雨水洗去，也無怪乎那些鄰里街坊厭惡卻不得不插手此事了。

路燭緩緩呼吸吐納，讓靈臺保持著清明。

這亦是道術予他帶來的好處之一，除了鑒物一途比不得乞丐的“慧眼”技能，呼吸吐納、符箓術法等都是修這道境帶來的。

李闞推開門，伴隨著孔隙愈發(fā)變大，屋內的布物陳設映入了路燭的眼簾。

砸在地上斷了條腿的椅子，斷開一半的皮鞭，還有柴房中被風吹得四處都是的稻草。

這環(huán)境，比起他之前住橋洞時也好不到哪去。

“聽說那王老太平日里便住在院子里的柴房中?！崩铌R指了指那門戶大開的柴房，里面沒有半點光亮，和主屋形成了鮮明比對。

“看看去?！?

路燭一馬當先走進了柴房中。

祛妄燈的光亮照開了黑暗，里頭沒有任何物件，除了枯瘦的干柴便是凌亂的稻草。干柴上面的氣機雜亂，一如那祛妄燈上縈繞著黑氣。

他的慧眼輕啟，一如往常想要尋些信息。

可是他眼中的氣機卻與慧眼慢慢融合，不再形成的只是簡單的信息。

而是一團模糊的人影，佝僂著倒映在干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