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行夜山,蟲布遍野,孤山之上人煙稀少,此為“情蠱峰”。
情蠱峰上一個拖著傷軀的男人正一瘸一拐、一深一淺地走進這個五毒盤踞之地。
夜風藏霜,霜下裹挾著絲絲殺氣。一個青袍男人盤坐在一塊巨石之上,對著拖著傷軀的男人說道:“二哥,四妹呢?”
受傷的男人有力無氣地說道:“都怨那個南宮步邪,仗著自己是南宮老域主的義子在少林寺胡作非為,后來惹出了‘劍活佛’這尊菩薩,之后唉~”
青袍男人瞇了瞇眼說道:“所以你棄四妹于險地,自己跑了。”
受傷的男人反駁道:“三弟,你胡說些什么?”
青袍男人說道:“胡說?你六指蜈公是什么狠角色,我們這些八拜之交的兄弟能不知道嗎?”
“閉嘴!老三。”
循聲望去,你個藍褂男人走出來,額頭間紋了一個“紅蓮花”。二人止住了爭吵,對著來人畢恭畢敬地說道:“大哥!”
這三人分別是從“劍活佛”手上逃走的“六指蜈公”,“五毒蠱帝”中排行老三的“劍蟾蜍”以及排行老大“壁虎閻羅”
壁虎閻羅對著六指蜈公說道:“老二,你應該知道無論怎么樣也不能丟下飲過血酒的兄弟姐妹,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刀劍相加也不丟棄兄弟;但你違背了就要受懲罰。”
六指蜈公問道;“什么懲罰?”
劍蟾蜍說道:“生死兩難得,是鬼不是人。”
六指蜈公說道:“你們要對我動用‘獄羅涅’?”
劍蟾蜍說道:“沒錯。”
“噗通!”一聲,六指蜈公臉上已是梨花帶雨,雙膝跪碎了青石板。六指蜈公說道:“大哥,看在我與諸位是八十年的兄弟放過我吧。”
壁虎閻羅說道:“我無能為力,你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六指蜈公對著劍蟾蜍說道:“老三,我對不起兄弟,對不起啊,老三你給我求求情吧。”
劍蟾蜍說道:“起開,你這個老蜈蚣什么品行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我憑什么給你求情?”
六指蜈公語氣顫抖地說道:“大哥,我想起一件事。當年,師父開宗立派時曾說,跟別人賭‘蠱絕毒酒’勝利的人是可以跟敗者提一個要求的。”
壁虎閻羅說道:“不錯,師父說過,這個賭局在我們五個人里是有效的。看樣子,你要和我玩‘蠱絕毒酒’?”
六指蜈公說道:“我不想做這么絕,是你們逼的。”
壁虎閻羅說道:“好,此賭之后,你我再也不是兄弟了。”
“蠱絕毒酒”就是賭酒雙方各擺十八杯毒酒,雙方猜單雙定先手。先手者率先將自己準備的毒酒交予對方,并看著對方喝下;而對方在毒發(fā)之前要解毒,不然毒發(fā)身亡對方不負責。
一炷香的功夫,三十六杯各種各樣的毒酒擺在桌子上。猜單雙,老大壁虎閻羅勝出,率先出手。
一杯頗顯貴氣的紫色酒液推至六指蜈公面前,他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之后說道:“癡物,天下間幻毒第一。不解毒的話,一時三刻便會陷入自己內心最渴望的欲求中去,在溫柔鄉(xiāng)中無聲無息、無感無覺的死去。”
說罷,六指蜈公從自己的胸懷里掏出一瓶藥丸。頃刻間,一顆黑色藥丸從瓶中被倒出,之后被六指蜈公碾碎。“咔嚓”一聲,他僅剩的第六根手指也被掰斷,血液滴在藥末上,在片刻間血液沸騰起來,從紅色變成墨綠色。六指蜈公伸出舌頭舔舐著桌上的液體,吸食著空氣中散發(fā)的味道。
見到此景,劍蟾蜍說道:“該你了,六指蜈公。”
說罷,六指蜈公將一杯黑白分明的毒酒推至壁虎閻羅的面前,說道:“大哥,請!”
壁虎閻羅看著毒酒,淡淡的說道:“這是非黑即白,至烈至毒之物,常人誤食一滴便可當場斃命,縱使是內家高手如無雪鱻玉溪丸也活不過三日。”
壁虎閻羅心無畏懼,一飲而盡。他轉身從屋內拿出一個藥丸,此物便是“雪鱻玉溪丸”,咽下片刻間,壁虎閻羅笑道:“蜈公,又該你賭了。”
就在壁虎閻羅剛要再拿出一杯毒酒時,壁虎閻羅突感丹田內乾坤顛倒,陰陽淆合,體內真氣似馳騁的快馬,與百穴內四處奔走。
頃刻間,壁虎閻羅瞳孔緊縮,血絲遍布。臉頰上爬滿了暴起的青筋。突然,壁虎閻羅朝地上吐了一口黑血,驚問道:“怎么會這樣?”
六指蜈公洋洋得意道:“這要好好問一下你的好三弟啊!”
壁虎閻羅發(fā)覺劍蟾蜍右手無名指處殘留著些許水漬,水漬白如銀鐵,散發(fā)著一股茉莉花香。他明白了,自己剛才轉身之際就已經(jīng)被暗下毒手。
壁虎閻羅死死地盯住劍蟾蜍,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問道:“為什么?”
原來劍蟾蜍與六指蜈公已經(jīng)敲定注意,一個求寶,一個求生,二話不說便一拍即合。
劍蟾蜍說道:“沒辦法,你手里可是有《五毒真經(jīng)》,這誰不眼饞。如果不是我與二哥聯(lián)手都不是你的對手,又為何要出此下策。”
說罷,壁虎閻羅倒地!
劍蟾蜍對著六指蜈公說道:“二哥,我最后再叫你一聲二哥,快滾吧,我不計較你之前的所作所為了。”
六指蜈公聽到這里,只是冷哼一聲,回答道:“現(xiàn)在你我半斤八兩,你憑什么這樣說我?”
劍蟾蜍說道;“我不是大哥的對手,還不是你一個殘廢的對手嗎?”
六指蜈公緊咬嘴唇,半句不發(fā),揮袖就走。
看到六指蜈公走了,劍蟾蜍欣欣然走進五兄弟曾經(jīng)修煉的茅草屋,他不遺余力地翻找著大哥壁虎閻羅曾經(jīng)居住的地方。
“奪!”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動靜,劍蟾蜍心中一驚,心想莫不是六指蜈公殺回來了吧?劍蟾蜍揣著謹慎的心思一點點地走出去。他發(fā)現(xiàn),門外一丈外立著一柄利齒鋼刀,不遠處的壁虎閻羅立于黃沙間,在死死盯著他。
劍蟾蜍神情色變,二人往日的情分在此時化作無聲的緘默,只剩下可悲可嘆的諷刺。
壁虎閻羅身影瞬移,提刀揮先,嘶吼般的殺聲似乎是在宣泄內心不可言說的悲涼。刀鋒所掠之地,四散殺念,興起戰(zhàn)火。劍蟾蜍青袍寬大,翻袖之間,一柄利劍出鞘在手。
劍蟾蜍慌不擇路,招招連退。壁虎閻羅刀刃過掌,劃開的刀口留下墨色血液,刀鋒燃起滔天烈焰。
“唰!”
刀鋒橫刀一斬,劍蟾蜍手中之劍來不及躲閃,活生生被劈成了兩半,地上黃沙似冥被,掩蓋著一半身軀;一半被烈焰一點點吞噬著。火焰旁的壁虎閻羅望著跳躍的火星,似在訴說著滿腔的不公。
壁虎閻羅拿出一本《五毒真經(jīng)》,說道:就讓這拓本隨風而去吧!”語罷,拓本在風中燃起火焰,霎時煙消云散,化為烏有。
頃刻,壁虎閻羅真的倒地而去,一命斃乎!
逃竄下山的六指蜈公急速經(jīng)過層層山林,突然,一位金發(fā)碧眼的外國少年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手里提著一位滿臉沾血的少年,說道:
“你是六指蜈公?”
六指蜈公說道:“我不是。”
金發(fā)少年說道:“你的斷指出賣了你。”
六指蜈公說道:“你是誰?”
金發(fā)少年邪魅一笑,拗步劈拳、進步崩拳。拳勢緩而柔,寬而博,縱橫捭闔間宛如長江大河,一瀉千里。尚未反應過來的六指蜈公一下被擊飛在地,口吐鮮血不止。
六指蜈公起身反攻,一記“瀣尾掌”順勢打去。掌分左右撥任意,氣沉山河落無蹤。掌影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金發(fā)少年依舊氣定神閑,只聽他說道:“粘陰陽,曉霹靂,天地交合云遮月。”
霎時,金發(fā)少年動有縱山之力,束身而起,藏身而落,左右兩掌化陰陽。毒邪之力與菩提之力的掌風對決中,聲比轟雷擊木,二人被產生的氣流逼開,相距數(shù)十丈。
體力不支的六指蜈公已經(jīng)開始暈厥,目影重疊,萬物混淆。六指蜈公死死摁著斷指傷口,保持著自己的清醒。六指蜈公縱使已有虛弱之狀,但仍起勢蓄力,意欲與金發(fā)少年一較高下。
“呲!”
一把沾著墨色血液的刀刃從六指蜈蚣的腹部中出現(xiàn),下一秒,隨著六指蜈公的倒下,一張在血流中猙獰著、嬉笑著的面龐出現(xiàn)在金發(fā)少年的眼簾里。
望著倒下的六指蜈公,金發(fā)少年步緩而行,一掌之下將六指蜈公轟成了碎尸,墨色血液在呼嘯而過的西風中飛揚,之后灑落在山林黃土間,驀然間,血液被土地無情的吸食著。短短半炷香的功夫,之前還是一個完整的、獨立的個體,如今卻也是隨著狂風席卷,回歸天地一線間,仿如沒來過一樣。
金發(fā)少年望著那張被血液掩蓋的少年臉,說道:“我會按照承諾,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
少年似箭沖一般,疾掠而下。他所到之處,所見之景皆是橫七豎八的倒尸,有碎尸、有半尸也有斷肢的,血濺橫飛,十里見紅。
站立在情蠱峰山腰上的金發(fā)少年說道:“岸晦師叔生前身雖在婆娑,但已超六道外,死后魂入輪回,往生極樂之地。師侄潛淵摩替您報了血海深仇,您好好地在佛祖座下修煉。”
就在少年轉身之際,一位空中旋舞的女子,伴隨著空中凌飛的花瓣降臨在這片黃沙黑土上。女子一舉一動間頗顯仙姿,她對著即將要離開的潛淵摩說:“滿山血海真的好嗎?”
潛淵摩說:“當五毒門踏入我禪宗祖庭時就要明白一件事,死亡是對他們的寬恕,屠宗滅派是因果時報。”
女子淡淡說了句:“那我呢?”
潛淵摩說道:“花季蒂,你別嚇我,什么沉重的承諾,我可都擔不起啊!”
花季蒂說道:“你能為了教化你三年的師叔屠宗滅派,卻不能為一個等了你三年的女子做出一個承諾。你不是擔不起什么承諾,只是你視若無睹眼前該擔的擔子。”
潛淵摩不敢看向她,轉身便遁入天際之間,云霧的遮蔽再次讓這個癡情的女子無了目標。而遮天蔽日的迷霧就像是隔在二人中間的一道鴻溝,想要跨越并不是一個人就能做到的,畢竟霧深且厚,鉆進去的人會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