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了納森島的僻靜一處。
一老一少都直挺挺地躺在草上。
“已經有七十年,我沒有再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啦。”
李慕玄躺著,想要拿那酒壺再灌自己一次,卻發現里面早已空空如也,于是只能咂吧咂吧倆下。
他好像顯得很自來熟,直直看著陳瑞:
“所以,什么左若童的關門弟子,你這小子是在放他娘的狗臭屁吧!”
“一個死了七十多年之久的人,能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關門弟子?除非他真的成仙了…可這不可能。”
陳瑞搖搖頭,“弟子師傅之間的屁話就不必多說了,只是想引您出來和我聊一聊的誑語。”
“若我真是那位的關門弟子,第一時間就會施展逆生三重企圖把您拿下。”
“可惜,這世上已無左若童,再無三一門,有的不過是一個逃避所有的李慕玄。”
聽他所說以后,李慕玄先是沉默而后又面露兇光道:
“小子,你覺得你很了解我?”
他似是被這段話激怒了,直接用“磁力”隔空操控,想要捏住對方的心臟!
讓這面前小子知道什么是不尊敬老一輩的代價。
可下一秒,李慕玄便愣在了原地。
沉浸此道八十年,他從未想到過…自己這一招失靈了!
不對,不是失靈。
而是有什么東西擋住了自己,導致自己沒辦法將“場”延伸過去..
用心感受著對方的炁,他一下怔住。
蠱,是蠱蟲!
無數蠱蟲阻擋著他“場”的冒進。
面前這個青年,竟然是一名蠱師?
還在自己的身體里面養如此多的蠱,這真是聞所未聞!
蠱師一般出自苗疆地帶,譬如說三十六賊中的魏淑芬。
她便出自苗疆的大村子,也是大蠱師手底下最重要的徒弟。
可即便如此,李慕玄也沒聽說過..這種級別的蠱師會往自己的身體里養如此多的蠱。
不是一條兩條,而是成百上千條蠱!
這真是人類所能達到的地步么?
李慕玄一時間驚訝無比,也真正第一次正視了這位年輕人。
對方除開容貌中有一股超脫的淡然氣質外,好似再無其他特點。
就這種好好青年的形象下,誰能想到..其是在用自己的身體來養無數蠱。
“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慕玄忍不住發問,眼神凝重:“我可不記得我和苗疆的人有什么瓜葛。”
“左若童這個名字,你是從哪里知道的?”
當年的“三一門慘案”已經沒有幾個人記得了。
就連陸家那老爺子恐怕對這事都理解的不夠透徹…
但冥冥之中,李慕玄總覺得對方似乎掌握了所有。
“與其探究我的來歷,不如您先聽聽我對整件事的見解吧。”
陳瑞撇過話題,“比如說..當年您作為‘惡童’時的心路歷程,與左門長的瓜葛,以及和無根生闖蕩三一門時的一些細節。”
“當然,您也可以選擇繼續逃避下去,號召納森島民來殺死我。”
“您畢竟是納森王的姥爺,地位也算相當崇高的。”
“又或者,聽我這個晚輩講完。”
“可無論如何,你都得做出選擇。”
陳瑞如此說道。
他表面上很淡定,內心還是為自己捏了把汗的。
毫無疑問,這是一步險棋。
但不走這步險棋的話,回國之后的路難走。
自己一人無依無靠的,該如何將陳朵救下來?
公司中不缺好人,但也不缺別有用心者。
沒有人幫自己,那將是獨木難支。
李慕玄不自覺攥緊了手掌,而后又松開來,喃喃自語道:
“為什么總要我做出選擇?”
“您現在是有選擇,但很多人是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
陳瑞與他對視,幽幽道:“我不想做別的,我只想讓和我一樣的人能有個選擇的權力。”
看著他目光之中的堅定,李慕玄好似望見了當初那個執意要拜在三一門下的自己…
為此,他付出了很多努力。
只是最終“失敗”。
或許兩者為的目標不大相同,可那堅定的信念卻出奇地一致。
他不知道面前青年的結局是否會和自己一般粉身碎骨,但卻莫名地關注起來。
李慕玄想起過往,目光柔和不少,沉默很久后:
“…你說吧,我倒是想聽聽你的高見。”
陳瑞決定從事情的最初開始講起:
“上個世紀30年代,玄門三一門昌盛,門長左若童被稱為‘大盈仙人’,那是后來才有的稱號,但放在哪個時代都不為過。”
“那一日,三位童子皆要入三一門,一位是老實本分的劉得水,一位是天生擁有赤子之心的陸家陸謹,最后一位則是從前行為乖張可為了入三一門卻將自己心性隱藏起來的李慕玄…”
不得不說,陳瑞的聲音很適合講故事。
悠揚綿長、不輕不重的語調,很快便讓李慕玄沉浸在故事里。
即便知道對方是在以自己的人生來講,他也沒有半點不耐煩。
將近八十年的逃避。
他倒是想聽聽,對方到底對自己有個怎樣的評價。
“第一個故事,李慕玄不拜三一門,而為心中惡氣拜下全性鬼手王。”
“到這里,您覺得我的故事怎么樣,又或者…”
“少說廢話。”李慕玄眼神冰冷,似是“惡童”本性再犯。
“我只想問你兩個問題。”
“如果你是當日的我,你會不覺得那左若童只是在戲耍于我?”
“如果你是我,你會不覺得全性之人待我更好?”
“如此,我加入全性有什么錯,拜入鬼手王又有什么錯?!”
到了最后,他的疑問句已不帶任何疑惑,更是一種發泄式的咆哮!
惡童便是惡童,本性是永遠改不了的。
而陳瑞只是輕輕笑一聲:
“您為什么要問我?”
“您的心中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那就是你對這兩個問題的解答啊。”
李慕玄忽地停住,猙獰憤怒的臉也僵硬下來。
答案是什么,兩人都清楚。
“第二個故事的開始,是從鬼手王將死之前說起。”
“年事已高又患有惡疾,死是常事。”
“鬼手王與李慕玄情同父子,但前者心中到死都有一個揮之不去的遺憾。”
“那便是..對方從來未有叫過他一聲師傅。”
“哪怕是死前,也沒有聽到…”
“這,不就是您的答案了么?”
“那時的您,仍然放不下三一門吧。”
“即便您表面上覺得三一門是在耍自己,可幾年來你已慢慢想通,那不過是左門長的一次考驗。”
“只是時間長了點。”
“甚至最后,他都要帶你入三一門了,還是因為你惡童習性不改,最終結束了這段緣分。”
“在這件事上,我覺得左門長的考驗也有些問題,三年之久..任誰都抵不過胡思亂想,但有傳言,那是因為期許過高而導致的。”
“可無論如何。”
“您心中都有悔恨之意,而只是用表面的乖張去捉弄正派門人,掩飾這段悔意。”
陳瑞一字一句,讀出他當時的所有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