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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遠方的消息

  • 小徑斜陽4
  • NIZE
  • 5008字
  • 2025-03-08 16:33:34

“今晚你就睡在這吧。”阿寬在那理著床鋪,新買的墊子整整有五厘米厚,鋪上以后便是整個宿舍最高的墊子了。

墊子上邊的女人有些局促,阿寬鋪上去的時候也不懂得叫她提前下來,她便是一邊瑟縮著身子又一邊踏了上去,待到阿寬身體離開床鋪,她便馬上將蚊帳撤下了。

阿寬的妹妹今天從老家過來,來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阿寬給她打包的飯放了快一個半小時,他出去接妹妹之前,阿寶說讓他干脆再買一個泡面得了,這飯早涼了,阿寬只是無動于衷,不時盯著那打包好的飯,在那發著愣。

飯是涼了,阿寬妹妹吃的時候,房間里依舊飄滿了香氣,她即使吃飯也是在觀察著我們,一邊用方言跟阿寬聊著什么,我們聽不懂,她體型跟阿寬一樣黑瘦,不像阿寬老婆那樣給我們帶來吃的東西,也沒有主動跟我們打招呼。

一開始我以為完全聽不懂他們的話,但慢慢地就發現他們的話跟普通話有些類似,只是在每個字上變了調,雖然如此,但當語速快起來時,整個句子依舊會變成另一番難以解讀的話語。只不過他們今晚的談話大多數語速很慢,每句話說的也很少。

“她怎么說的嘛,電話里怎么說的。”

“她就說她要走了,那會兒剛吃完中午。”

“誰剛吃完中午,她吃完你吃完?”

“肯定是我吃完,我哪知道她什么時候吃完。晚上過去的時候,鍋底還有點東西,中午應該是吃了的,就是晚上的一點都沒煮,孩子都餓著。”

“她怎么說的。”

“她就說走了,真的走了也應該煮個晚飯吧,就是估摸著我會過去,晚飯都不煮了,那要是我過不去怎么辦。”

“為啥會過不去。”

“沒接電話,或者路上出了什么事。”

阿寬沉默了一會兒。

“她怎么說的,說要走了。”

“她說她跟老劉走了,老劉懂她,疼她,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我罵她,罵得很難聽呢,我以為她會掛電話的,但是她沒掛,就聽我講完了,還說我理解不了,這人看來是瘋了。”

“她還說了什么。”

“沒有,就說讓我來帶孩子,我那時候應該說我不去,我光顧罵她了,我說不去,至少她心里會懷疑,懷疑我是不是不去,心里會不好受。”

“其他的有沒有說,就說她要走,然后叫你帶孩子,其他的呢。”

“媽也罵她呢,罵著罵著還哭了。”妹妹笑了一聲,“說她是娼婦,家門不幸什么。”

“不是,你嫂子,她還有沒有說別的。”

“她不是我嫂子。”妹妹頓了一下,“全部都在這里了,電話里也跟你說了一遍了。”

“她有沒有提到我。”

妹妹看了阿寬一眼,遲疑了會兒,“沒,她就說那么多了。”

阿寬繼續沉默,他伸手去翻枕頭,妹妹挪了挪,他翻出來藏在里面的那包皺巴巴的煙,我從沒見他在房間里抽煙,他或許也意識到房間沒有煙灰缸,點燃以后四處找東西,床底下有個放雜物的巷子,他使勁拖出來,他兒子干癟的籃球放在那里,他想扯出來那箱子的一個短邊,但那里被黃色的膠帶纏繞著,使勁扯也扯不下來,反倒是那箱子快要被扯出來,發出滋滋滋滋的聲音。“哥你干嘛。”妹妹挪到了床邊,有些驚慌地看著快要匍匐在床底的阿寬,阿寬說沒事,伸出腳踩住里面那紙箱子,陰暗中紙箱子已經整個變形,被拉伸的開來的只剩下那黃色的膠帶。

阿寬妹妹低頭看著床底,我瞥了幾眼她里面的溝壑,過了會兒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頭來往我這邊看,但其實我并沒有看多久,只是專注地盯著床底那個箱子看,此時她抬頭時眼神和她對上,她便換了個位置,靠在床尾,繼續盯著阿寬。

“咚”的一聲,有什么東西從箱子里面撞了出來,那張膠帶終于撐不住斷掉了,阿寬坐在地上,拿著那片變了形的紙板發了會兒愣,掃了掃地上散落的煙灰,重新坐回了那張矮凳上。他彎曲著那片紙板,嘴中叼著的煙煙蒂又快掉下來,直到最終被滴在了紙板上。

“那天回去,家里一切都還好。”

“小孩怎么樣。”

“門沒鎖,你說她心是不是真的大,兩個小孩在里面,小的那個還那么小,大的才多大,門不鎖就一走了之。”

“是不是怕你沒門進。”

“我有鑰匙啊。”

“你怎么會有鑰匙。”

“媽的鑰匙啊。”

“噢噢,小孩怎么樣。”

“小的還是那樣,在睡,估計是睡了一下午,抱起來一身汗。”阿寬妹妹笑著說道“見到我笑得,說姑——姑——,姑——姑——,大的一開始在睡,后面就起來看電視,看到我也不覺得奇怪,就問媽媽回老家什么時候回來。”

“她是這么跟他們說的。”

“估計是,她還能怎么說,當媽的也是要點臉的不是。”

阿寬把抽完的煙頭呲在了紙片上,紙片出現一個黑漆漆的黑點。

“哥,你做什么。”妹妹隔著蚊帳看著阿寬跑到了床的另一頭,說道。

“剛才那個茶罐掉出來了。”阿寬蹲在床頭,在兩張床的縫隙中靠近墻壁那邊蹲著,把床底下那黑漆漆的東西掃進罐子里。

“哥你還買茶葉啊。”

“上次你嫂子帶過來的。”

房間里悄無聲息,茶葉像沙子一樣被掃進罐子里,悄無聲息。

“你平時有泡來喝嗎。”

“沒,找個時間再買個茶具。”阿寬笑笑。

“你早說我從家里給你帶過來,家里那套一直擺著,都沒沖過。”

“不用,大街上就有,十幾塊一套。”

“那個喝了對身體不好啊。”

“沒事。”

床底下黑漆漆的,是白熾燈管照不到的地方,但看得到的地方已經沒有茶葉,阿寬蹲在那里,他細長又有韌性的腿仿佛可以那樣支撐很久,茶葉罐開著,看不清楚里面的茶葉有多少,或許快滿了,或許只有剛掃進去的一些,茶葉蓋子倒著放在一邊,阿寬就這樣凝視著罐子里的茶葉,他為什么看那么久,是覺得里面的茶葉少了還是多了?

“哥你撿不起來嗎。”妹妹把頭探出來,但還是看不到阿寬,畢竟他在靠近墻的一邊。

“撿完了。”

阿寬站了起來,我仿佛聞到了淡淡的茶葉味道。

“你去洗澡吧。”

“你舍友們都洗完了嗎。”她上下看著我和阿董,不知怎么的最后視線又落我身上。

“沒事,他們有的很晚。”

“我沒有帶衣服過來。”

“你沒帶嗎。”

“我本來想搭今晚晚班車回去,兩個小孩都在家里。”

“你不是說媽過去了嗎。”

“是,但我也沒想在這住,這附近住一晚就要一百塊。”

“我給你拿一套衣服,之前你嫂子留下的。”說著阿寬起身朝柜子走去。

“我不要!”妹妹堅定地說道。

“都洗干凈了,沒事。”

“不要!我不洗了!我不想穿她的衣服。”妹妹直接在床上躺了下來,用被子蒙住了身體。

阿寬似乎有點懵,在柜子前站定,好一會兒又回到了床邊坐下。

從洗手間出來,阿董還在有節奏地刷著衣服,床上擺著什么東西。阿寬帶著妹妹去買換洗衣服了,他妹出門的時候看起來很開心,我和阿董便馬上去洗澡,沒想到他們已經回來了,我問阿董床上放的是什么,你床上也有,他回過頭,淡淡說了句不知道。

阿寬沒有再跟他妹妹聊天,而是在柜子里整理著什么,我站在陽臺門口,問他買了什么,他說趕緊吃,不然就化了,妹妹躺在床上玩手機,旁邊那個紅塑料袋裝的應該就是衣服。

我原本想先吃雪糕,但一想到天氣轉涼,放一會兒也不會化,于是吃起了烤腸。門這會兒被打開,阿寶和阿隆回來了,大冷天的他們出去也只穿了個長袖,甚至我分不清那是袖子還是袖套,籃球在地上啪啪打了幾聲,阿寶一拋,那球在地上彈了一下便精準地卡在了床底,幾乎一半裸露在外面,一半隱藏在床底,原因是阿隆的床尾鋼板有些翹起了,因此只有那個地方能夠卡到球,要是扔偏一點就只能在地上到處彈,每天回來他們的第一件事便是把球扔到那位置卡住,為此兩人還經常打賭。

阿寶面帶驚訝地從我面前走過,畢竟我很少在宿舍吃宵夜,阿寬回過頭來,叫他們也去吃,我瞥了一眼,每張床的床尾都放著雪糕和烤腸。

“我靠!”阿寶拿到雪糕后叫了一聲,往這邊走來,“誰請的?你請的?你請的?”他瞪大眼睛盯著我問道。

“不是啊。”我有些驚訝他的反應。

“是你請的?你請的?”剛好阿董從陽臺回來,阿寶轉身朝阿董道。

阿董也不說話,把頭一扭,示意正在儲物柜旁背著我們整理衣服的阿寬。阿隆剛喝完自己床上那保溫瓶里的水,正在拆著雪糕,表情有些微妙地看著阿寬。

“誒,寬哥,這真的是你請的啊。”

“怎么啦,請你們吃一回,一個個問來問去,不吃放我床上。”

“我靠,這可是夢龍啊,一支10塊錢!”

“12塊。”阿隆補充道,“上個月剛吃過。”

“哇靠,寬哥可以啊,寬哥,咋了這是,中彩票了吧這是。”

阿寶也不怕惹人煩,跑到阿寬身后拍拍他的肩,又彈了彈柜子。阿寬沒有搭理他,自顧自地把拿出來的衣服放在膝蓋上,一件件折疊以后放回去。

“你什么時候來的啊。”見阿寬不搭腔,阿寶一邊吃的滿嘴都是雪糕,一邊走到妹妹這邊道。

“晚上到的。”

“你哥早上說你要來的,本來我還說去外面吃個飯,然后他說你來的沒那么早。”

“沒事沒事,不用了,我來到這里快九點了。”

“多虧了你啊,我們今天吃到這些。”

阿寬妹妹不知道說什么,只是吭哧吭哧地笑。

“再也不叫他鐵公雞了。”

“這么說你以前這么叫他咯。”妹妹笑道,整個肢體在床上擺動,眉眼彎成了一個月牙,聯想到剛才只有我們在時她整個人緊繃的樣子,我覺得或許我和阿董在他眼里都不太正常。

“再也不叫了。你回去跟你嫂子說,你哥在這里表現得很好,一天24小時都想著家里呢。”

妹妹依舊保持著笑容,什么也沒說,過了會兒說了一句她去洗澡了。

“誒,你的那個賬本呢。”

“怎么了。”

“記下來。”

“記什么。”

“今天的花銷啊。”

阿寬裝作沒看到,上了床捋著他那根充電線。

“敢做就要敢當是吧。”阿寶嬉笑著在他旁邊坐下來,手拍著他的肩膀,“雖然你請我們吃,但是開銷還是要記下來的。”

“為什么要記。”阿寬回頭看著阿寶近在眼前的臉,笑道。

“肯定要記啊,這是規矩。”

“誰定的規矩。”

“誒——怕記下來被老婆發現了是吧。”阿寶摟著阿寬的肩笑道,阿寬也保持著剛才的笑容。

阿寶猝不及防便去翻枕頭,拿到了那邊本子,還忙問筆在哪里,阿寬想要去搶,但阿寶將那本子舉起來,一手按住阿寬,阿寬太瘦了,看起來手長腳長,但被經常打籃球的阿寶按住了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阿寶差不多要跑回自己床的時候,阿寬猛地追上去搶下了阿寶手中的那本子,阿寶被他那瞬間爆發的動作嚇到了,一股子坐在了地上。燈光下阿寬筆直杵著的身體投在地上的影子幾乎將阿寶覆蓋,或者是阿寬是掌握了某種定身的法術,阿寶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臉,原本笑呵呵喘著粗氣的笑容漸漸收斂最終消失,直至卡在地上那個籃球由于某種原因松動,在地上彈跳起來,發出咚咚咚的規律響聲,阿寶站起來拍了拍屁股。阿寬開始撕起手里那個本子,阿寶想攔住他,但被阿寬的手肘推開了,阿寬一直撕,一直撕,那筆記本化成紙片,化成碎屑,像發黃的雪花一般一片片掉落在地板上。

阿隆和阿寶怔怔地看著他,一句話都沒講,我也是,看著那些紙片掉落在地上,上面還有些距離過遠難以辨認的字跡。

阿寬妹妹洗澡出來時見到房間中間滿地的紙愣了愣,但沒說什么就跨過去了,后面陸續有人洗澡,阿寬沒去收,其他人也沒去,來來去去那紙就被水沾濕了一些,黏糊糊地像是嵌在了地板上。

燈關了,宿舍除了阿寬妹妹外都亮起了手機,在那隱隱約約的光線中,我依舊能看到宿舍中間地板上那幾灘難以名狀的東西,似乎比之前要鼓起來了些,或許是吸滿了路過滴下的水,我不止一次想去拿起掃把清掃趕干凈,但都忍住了。

地面上有光一閃一閃,阿寬手臂晃動著,似乎不太適應打地鋪,地上先是鋪了一層竹席,又在上面鋪了他原本床上的墊子,只不過現在沒蚊子,所以蚊帳也不是必要得了。我問他冷不冷,他說不冷,只是地面有些硬。

在我迷迷糊糊要睡去的時候,旁邊的阿寬似乎起了身,朝陽臺走去,我閉上眼睛好一會兒后一激靈,也起身朝陽臺走去。

阿寬正在抽煙,無風的夜晚煙霧像是聚在一起,凝固成一團莫名其妙的東西。阿寬回頭看了一下我,我說水喝多了,起來上廁所。從廁所出來的時候,他問我要不要抽煙,我撓撓頭,走到他旁邊,看他遞過來一包剛開了的硬殼紅雙喜。

“終于舍得買了。”

“有什么舍不得的,該吃吃,該喝喝。”

“家里的事……別太往心里頭擱去。”

他或許知道我不抽,把煙收了回去,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實在的,我聽到后只是覺得輕松。”

我不知道說什么,只好陪著笑,打了聲招呼就回去了里屋。阿寬過了會兒回來了,繼續在地上躺下,周邊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煙味,我就在這煙味中安心地閉上了雙眼,只是回來后睡意全無,直至到煙味完全散去都未能入睡。我嘆了口氣,想追尋剛才阿寬起身時那隱隱約約的睡意,直至房間里鼾聲漸起,越來越大,終不可得,忍不住按了下手機,已經快要一點鐘,不禁有些許煩躁,只好在翻來覆去中更裹緊了棉被。房間里那所有屏幕似乎早已全部熄滅,眼睛也早已適應了一開始關燈時候的漆黑一片,對面睡著的阿寬妹妹身上的被子有規律地微微起伏著,思緒不禁飄散到她彎下腰去時顯露出來的溝壑,但沒多久又止住了這漫無目的的聯想,擔心越陷越深再也難以入睡。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阿寬,想著就算是在地上鋪那么些東西,說不定也是會冷的。稍微將身子挪了過去,一看,側身朝我這邊的阿寬正睜著眼睛,面無表情地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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