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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古書記命令水庫民工緊急集合,高度警惕,就地待命。他命令萬佛寺鎮黨官員吳世權:“速回鎮政府,立即組織、指揮所有村鎮干部抗災搶險!”他自己直奔前沿陣地擔起總指揮的重任。他特別叮囑吳書記:在早晨八點鐘之前,務必把砂壩坪的村民和外來務工人員全部安全轉移完畢。尤其是要確保敬老院老人、中小學師生,以及村民中的老弱病殘轉移到安全地帶。八點過十分,不管有關部門批準與否,他將命令炸壩泄放庫水!

八點十分過去了。

古書記在冷玉兵等派出所民警的配合下,命令水庫管理處的民工開閘,提升閘門的機房緊鎖,閘板閥已經銹死,鋼筋混凝土澆筑的閘板夾死在泄洪孔內無法啟動。因為仙人渡水庫從姓“公”改為姓“私”了,水庫不僅喪失了灌溉防旱功能,更喪失了它的特殊應急功能。即便是機房里的提升動力機還能正常運轉,那幾個民工也不會操作。情急之下,古書記當機立斷決定炸開水庫堤擋泄水。

但炸毀堤擋泄水也并非易事。首先,爆破器材(雷管炸藥)需公安部門審批、發放。白沙縣的民用爆破器材年度審批指標早已用完。修建泰白高速白沙境內所需雷管炸藥還須掏高價向騰龍礦業公司協調指標......

古書記命令冷玉兵:“去,直接從騰龍公司炸藥庫裝運雷管炸藥!”

冷所長僵在那里,面露難色。古書記威嚴地說:“還遲疑什么?戰時狀態,人命關天!現在唯有絕對服從命令!一切后果由我負責。我就地立等你們十分鐘!”

冷玉兵帶了幾個民警駕著警車去礦部找總管,總管忙得脫不開身。冷所長和民警去炸藥庫,看守庫房的管理員死活不讓民警進庫房,說他的職責就是與庫房同生死共存亡。他只認卞總和卞總手下的管理人員。其他外部人等,哪怕是聯合國安理會的,他也不讓進這道鐵柵門!那只比牛犢還大的狼狗見了這許多人,正是邀功請賞的機會,也不看來人穿的什么服裝,它仗了庫管員的勢拼命往前撲。呲牙咧嘴,頸上的鐵鏈被它奔撩的嘩嘩響。

早晨九點剛過。

按萬佛寺村民的習慣,人們剛吃過早飯,性急的忙人就已經下地干活了。無論天晴還是下雨,更不說逢年過節,女人總是最忙的——除了睡覺,整天沒有半點空閑。她們沒有一成不變的生活定式,丟下揚叉使掃把,總有忙不完的瑣事:喂豬、燒飯、洗衣服、帶大了子女帶孫子,跟著男人見縫插針下田地......,遇上脾氣暴躁的男人,一點事不合意,便會招致他的破口大罵,罵之不足,繼則拳腳交加!女人被打的紫癜未退,男人要泄欲,女人不敢拒絕,還得曲意奉承,還得假裝是男人給她帶來了高潮。弱男人在外面做了龜孫子,回到家里在女人面前搖身一變就成了王者!并且把在外面受的氣一股腦兒或加倍轉送給家里的女人。這便是弱男人保持心情順暢的妙法兒。

昨天,曹家女人忘了給牛準備過早的苞谷糊湯。今天大清早,男人牽牛出去給別人耕地種油菜,卻找不著苞谷粉,便罵女人:“喝忘魂湯了呀?你都記得一天吃幾頓飯,牛那么辛苦,還讓它空著肚子去給人家干活?——下輩子讓你變牛去!”

曹家女人并不潑辣,但在不輸理的時候,也不能慣了男人的壞脾氣:“我不就忘了這么一次嗎?它沒耕地的時候,哪天不是我在給它添草加料?你要用它的時候才想起它的生活!還有那么多豬那么多雞,平時,你啥時給它們添過一瓢食料,倒過一瓢飲水?”

男人受了啐,自知理虧,只得偃旗息鼓,把氣窩在肚子里,牽牛扛犁趕去給別人干活。

當年勘探萬佛寺煤炭礦藏資源的地質隊走了。村里人也沒見他們運走萬佛寺地下什么東西,也沒見有別的什么機構或部門來接管萬佛寺的山山水水,村民也就更加相信地質隊追趕并捉走了一對金鴨子的說法。地質隊走后,他們建在墳園坪的幾排簡易工棚房也不要了,當年,曹家最先跟地質隊領導打過招呼。地質隊沒撤走之前,曹家就搬進去住了兩間。住不了的剩空房屋作了豬圈和牛欄。后來,又般來了伍家兄弟倆。曹家住東頭,伍家就住了靠西的那排工棚房。

這里土地離村民住戶太遠,土地承包到戶時,發包方即村集體一再降低承包門檻,仍然無人承包。曹家和伍家搬入墳園坪后,瘠薄的石渣地他們可以隨便耕種。太背陰的峽溝谷底,幾乎整天都無陽光光顧。種苞谷,秋后不成熟,還招野豬狗熊遭害。曹家和伍家就在那里栽植核桃、板栗。上面實行退耕還林后,村支書白進財暗地里把它作為他的植樹面積上報當地政府和林業部門,他享受退耕還林補貼,曹家和伍家當然一直都蒙在鼓里。因為所產核桃和板栗仍歸曹家和伍家所有,曹家和伍家也應該知足了。曹家男人雖然脾氣暴躁,但種藥材卻是一把好手。興當歸,種玄參,栽獨活,別人搞不成功的事,他基本上都能掙下油鹽錢。曹家男人膽子大,早晚獨自在山坡上勞作,不怕被風從鷹咀崖送過來的“鬼吵架”!曹家男人還專門栽苞谷,讓它長成禾桿后割下青儲鹽漬起來,冬天,大雪封山之時取出來喂牛。總之,別人還沒想起來的致富門路,曹家夫婦就已經付諸行動了。夏龍文在自家承包地里發現并開采煤礦之后,就把曹家和伍家耕種的瘠薄背陰的石渣地租了幾畝過去,作為轉運煤碳的臨時占用場地。

夏龍文失去萬佛寺煤碳開采權后,卞家便把這里擴建成騰龍礦業萬佛寺公司總部。曹家和伍家還算比較明智,他們不想爭這么一點貧瘠的土地而去得罪如日中天的卞家。再說,他們本來就沒承包那些地。那樣做無異于是自絕后路,得不償失。那塊土地就像大河里的水,曹家和伍家可以舀,卞家勢力大,當然就可以用水桶挑,甚至可以用水泵抽也沒人敢阻擋!卞家開那么大的公司,只要這幾家人不鬧事,礦部牙齒縫里塞的殘物也讓他們幾戶吃不完!曹家和伍家,一年隨意種幾畝地,平日里在礦上找點零活干干,他們的收入不得比萬佛寺村專職種地的村民收入低!

伍老大的兒子在外地下礦,匯了兩千塊錢給他母親買傷濕止痛膏用。他母親患有嚴重風濕關節炎,兩只膝蓋向外拐,人膝變成了鶴膝。才四十多歲的人,拐著羅圈腿,行走很艱難。站起來坐不下去;一旦坐下去,手不借助其它物件則立不起來。秋天來了,山里寒濕重,冷得早。伍老大專門為老伴兒剝了一張狗皮捂膝蓋,好像也沒見有什么效果。兒子還算有孝心,出門在外能時常操心他母親的病痛。伍老大清早就去集鎮郵政所去取匯款,郵政所要八九點才開門營業,伍老大就在街上瞎溜達。鎮政府維穩辦(信訪辦)的宣傳小車緩慢地在街上滑行,車頂上銀灰色的喇叭一會兒放著“世上只有媽媽好”的音樂,一會兒操著三不像的普通話喊叫:“緊急通知,緊急通知!上午八點過后將有洪水通過本鎮,所有沿河兩岸居民和商家立即撤離到地勢較高的安全地帶......”

也沒見有多少人聽到廣播就緊急行動。伍老大更是認為有些人吃飽了撐的難受,經常演些“狼來了”的鬧劇來做秀。晴朗的天氣又不曾下雨,哪里來的洪水?純粹是胡言譫語!街上所有的人都悠閑自得,對于喇叭里的喊話無動于衷。人們照常開門營業,擺攤擴場,該干嘛還干嘛!這固然是維穩辦的工作人員沒把即將有洪水過境的原因表述清楚,也與民眾平時對他們的公信力的不信任,不把這命令當回事兒不無關系。伍老大倒是想到他老婆一張嘴碎,還得要早點回去。挨到過了八點,擠進郵政所,排隊取了錢,急急忙忙往回趕。

伍老二這幾天腰痛病又犯了。別人都吃過了早飯,他還臥在床上。老婆催了他好幾次,他總是“哼呀唉喲”不想動彈。女人急著要下地收苞谷,催逼急了,他起來上了一趟茅廁,臉也不洗,在壇子里潷了半碗草藥郎中配制的“勞傷藥酒”喝了,又上床蜷縮而臥。文德典的路娃子一死,伍老二的妹子也就死了再嫁之心。因照護女孩兒在幼兒園上了學前班,她現在沒在娘家寡住了,帶著女兒在砂壩坪中心小學旁租房住并在幼兒園找到了一份保潔工作,伍老二家也就清靜了許多。

九點五十三分。

萬明香將笨拙的身子歪坐在院壩里撕剝余少剛從坡地里收回來的苞谷棒子。今年三月,村民嘲笑余少剛:正是拋糧下種的大忙季節卻帶著老婆出外五湖四海濾什么油!實際上,少剛帶了萬明香去第四軍醫院作試管嬰兒去了,對外宣稱是去香港旅游。余少剛的隱疾,除了萬明香,至今在萬佛寺還無一人知曉。現在,萬明香已經有了五個多月的身孕,行動未免遲緩些。她的胎位正常,只是下肢常出現一些紫癜,醫生說不妨事,囑其注意休息少勞累。少剛也不讓她多做事。家務瑣碎,包括擔水掃地,少剛都不許她插手。萬明香為了保住余家唯一的骨脈,凡事也格外注意。

椅子有些低矮。她坐著彎腰取玉米棒子有些困難。每取一個玉米棒子都要直著腰歪下身子,盡量使腰腹傾斜協調,保持一致。余少剛每背一背簍苞谷棒子回來,見萬明香行動不便,就要嗔她幾句:“你咋跟小孩兒似的老不聽話?不讓干,你偏干!得得得,你身子棒,去卞家礦上下煤窯掙錢去!我這點子活不需要你插手。”

萬明香笑道:“哪有這么邪唬?你把我當菩薩供在神龕上,不讓我活動,反倒身子是僵的。”她左手叉腰,右手撐椅子,站起來給余少剛讓過道兒。

她轉過身,突然發現前面第十一號井有很多雜物從井口翻騰著向外鼓涌。她指著讓余少剛看,少剛背上背著一背簍苞谷棒子也忘了倒下,站著望了一會,臉色大變慌忙把那背苞谷棒子連同背簍一齊丟在院壩玉米堆上,拽住萬明香的手臂說:“快跟我走!”

“么事啊?大驚小怪的!”明香有些驚愕,“那井口鼓風,與我們......”

她還要往下說,見少剛臉嚴肅得可怕,就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她只好乖乖地跟余少剛走。走了十多步,又返回去關門。余少剛追過來:“馬上要遭滅頂之災了,你還去關啥門?——快跑!”

萬明香是佩服余少剛的。無論大小事,少剛的決斷總不會錯。他們一邊急走,少剛一邊進一步解釋說:“我們現在的腳底下每天有好幾百礦工源源不斷的挖煤往外運輸,運輸了這許多年!你沒到井下去看看,也想象得出地下空成啥樣了!你說,井底下哪來這么強勁的風往井口鼓吹?——下面肯定在大塌方!由一處塌方波及到另一處也塌方,形成連鎖反應。后果比八級地震還可怕!我早就料到萬佛寺的災難遲早會降臨的,沒想到來的這么快!早想在縣城買房,可縣城的房價飛漲,而我的撫恤金卻還是那么多。你懷上孩子之后,就更要算計著花錢了......”

“錢,錢!”萬明香聽余少剛提到錢,忽然想起枕套里還放有萬多塊錢。那是少剛平時讓她買補品的零花錢。她舍不得花,幾年就集腋成裘了。

她扭身又往回跑。余少剛也只得跟著跑回來。萬明香拉開枕套拉鏈兒,拿了錢,還東張西望,想著一些略微值錢的東西一樣都舍不得丟下,卻又一樣都帶不走,猶猶豫豫,一步三回頭。余少剛也在皮箱里找到了他在部隊受傷授獎的相關證書,催促著萬明香:“快,我已經感覺到房屋在顫抖了!”話音剛落,背后“啪!”一聲響,房梁上跌下一只老鼠,在地上悶了幾秒鐘,像飛鳥投下的影子一般溜跑了。萬明香嚇得發傻,余少剛把他扯在背上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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