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轉過身，發現陸綺正站在他背后，若有所思地盯著房門。

王管家輕手輕腳地走到陸綺面前，聲音壓得極低：“艾麗綺小姐。”

“衣服呢？”

怕王管家理解錯意思，陸綺補充：“他懷里的那件風衣。”

“噢！”王管家驚訝。

陸綺竟然會詢問這樣一件小事。

王管家撫胸鞠躬：“很抱歉，艾麗綺小姐，安先生沒有主動歸還。是否需要轉告安先生丟掉它。”

問句，但是陳述語氣。

國際時裝界首席設計師量身定制的衣服，只要染上污漬，便會被陸綺棄如敝履，一貫如此。

然而，陸綺今晚一改往常：“不。”

王管家愣住：“艾麗綺小姐要留下那件風衣？！”

“洗干凈，放到閣樓。”

閣樓，自從林恩離開后，那里專門屯放留有他氣息的舊物。

現在，陸綺要將包裹過安檀的風衣收入其內。

“好的，艾麗綺小姐。”

王管家在心里給安檀的份量再添一組砝碼。

同時，不得不打上一個補丁：“安先生正準備洗漱，現在進去也許會撞到不大禮貌的場面，艾麗綺小姐請見諒。”

“那你呆這兒。”

陸綺不覺得失禮。

安檀必為她所有，她預支福利誰敢說三道四？

“是，艾麗綺小姐。”

王管家止步，陸綺推門直入——

安檀剛褪去上衣，裸露的背肌線條流暢，濕漉的發絲滴下水珠，順著脊柱溝一路下滑……

安檀抄起外套，披到肩上。

漂亮的蝴蝶骨隨著動作起伏。

滾落的水珠與深陷的腰窩被衣擺遮蓋。

腰肢勁瘦，襯得臀部挺翹飽滿，比例完美。

臀瓣渾圓緊致，不是陸綺厭惡的松垮肥大的臀型。

從頭到腳，簡直像是為陸綺的欲望而生。

他天生該屬于她，陸綺再次確信。

“陸女士，”對普通人，安檀不大會發脾氣，一板一眼叫出稱謂，火便一瀉而空，“您有什么事嗎？”

目光從安檀漫上薄紅的耳垂滑到他白皙的后頸，陸綺不明顯的女性喉結上下滾動。

不能咬，陸綺遺憾地想。

“風衣。”

陸綺言簡意賅，冷調中夾著沙啞，是情欲開場前的曖昧，安檀還是林恩時最為熟悉。

記憶里，與陸綺纏綿時，陸綺永遠居于上位，享受著絕對的掌控快感。

每回情事后，陸綺絕不留下溫存，休息足夠立刻離開。

因此，安檀想，陸綺應該只見過他坦蕩的前面，沒見過他赤裸的腰背。

但陸綺絕佳的觀察力，以及掌權者通有的強烈疑心，讓安檀不敢賭。

“啊，不好意思。”

迅速套上外衣，安檀轉過身，裝作后知后覺的樣兒，手忙腳亂地拾起衣簍里的風衣，遞給陸綺。

沒有內搭，運動衫稍顯寬大，松垮地罩著安檀，襯得他單薄瘦削。

沒有親眼目睹的人，很難想象衣服下那輪廓分明、勻稱漂亮的肌肉。

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形容安檀再合適不過。

而這要歸功于安檀生得恰到好處的骨架。

骨架太細，要練出效果，附著其上的肌肉必得大塊壯碩，陸綺只覺油膩。

骨架太粗，要練出效果，附著其上的肌肉則要少之又少，陸綺嫌棄干癟硌手。

這些年，唯有林恩與安檀完全符合陸綺的癖好。

陸綺想，他們真該慶幸，她不是美學至上的瘋子，能夠控制住對于極愛事物的毀滅欲。

“沒事，好好休息。”陸綺接過風衣，搭上臂彎，收回流連于安檀鎖骨上的視線。

“叩叩叩。”門被不輕不重地敲響三下。

“進。”

“進、進就好，沒有鎖。”

陸綺與安檀同時開口。

進門的是王管家與一位傭人。

“艾麗綺小姐，”王管家當先取走掛在陸綺臂彎處的風衣，再面向安檀，“安先生，您的衣服請交給他，噢，您還沒有換完衣服？”

“啊，不好意思。”給別人添亂，安檀驚慌羞愧。

“沒事的，安先生。”王管家安撫道，“請您千萬別拘謹，您是艾麗綺小姐請上門的貴客，盡情享受服務就好。”

“……嗯。”安檀應得很勉強。

循序漸進，陸綺提醒自己。

“去浴室，換衣服吧。”再開口，陸綺的聲音已聽不出異樣。

“干區衣柜里有未拆封的浴袍。”王管家補充。

“哦嗯……”安檀點頭，但腳步未動。

他不自在。

陸綺側過身，命令傭人：“你守在門口。”

“是，陸總。”

隨即與安檀道別：“明早見。”

“唔，是，”安檀急忙回應，“您也晚安。”

“嗯，王伯，走吧。”

“好的，艾麗綺小姐。”

陸綺與王管家回到走廊。

王管家邊走邊問：“艾麗綺小姐，是否需要聯系菲爾德大師，為安先生定制衣服？”

“不急，先備手機，非商務型，頂配。”

“好的，艾麗綺小姐。祝您今晚好夢。”

主臥門口，王管家撫胸告辭。

走廊里恢復空寂。

半小時悄無聲息地溜過，傭人抱著衣簍離開二樓。

安檀終于能夠反鎖上門，而不破壞當前身份記吃不記打、善于輕信人的設定。

安檀從壁掛吹風機下取走老年機。

救人時，它被水浸泡過，現在已經烘干。

安檀沒將手機留在岸上，于他而言，這種東西能壞不能離身——即使他回國不滿一月，這部老年機里還沒有存入機密文件。

如果不是擔心同居人的情緒，報廢處理其實更好。

安檀尋摸出工具箱，它還擺在老位置上，然后走到桌前，坐到燈下，開始修理工作。

“陸總，安檀先生的基本信息。”

次日一早，董青舒遞上紙質文檔。

無需陸綺吩咐，便能急陸綺所急，預先備好陸綺可能索要的文件，是董青舒的又一項優勢能力。

陸綺放下經濟報，拿過文件，邊瀏覽邊劃圈，勾出四個重點：父母車禍雙亡、高中肄業、送貨臨時工、男性同居人。

“喜好呢？”

“附近沒人清楚。安先生的同居人脾氣不好，暫時也沒向他打聽。不過有一位年輕租客猜是宅家。”董青舒不卑不亢，即使安檀的履歷比林恩還平凡。

“多適合全職主夫！”

果不其然，陸綺不僅不介意，甚至有幾分愉悅，以至于聽到下樓的急促腳步聲也不覺得吵鬧。

“出份培養計劃書。”

文檔回到董青舒手里。

“是，陸總。”

三言兩語，安檀的后半生已定。

而當事人毫不知情，踩著機械鐘報時的聲音，快步走入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