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王為一抱著手機嘻嘻傻笑的晚上,那天晚上,盧富貴似被打開了話匣子,給大家講他們在農村捉魚摸蝦,挖土灶,撿已經干燥的牛糞加火等等。
大城市生活慣了的張默存和李稚垣,突然開始向往農村,也想試一試卷起褲腿站在小溪中的清涼感覺,也想試試魚兒從腳趾間滑過的絲絲癢意,也想試試一天徒步走上幾公里崎嶇山路來的疲憊感,也想試試從土灶里拿出土豆片塞進嘴里的土味……
而王為一,則對農村趣事沒多大興趣,一心撲在手機上。
手指在屏幕上戳個不停,輸入法中記錄的的字數徒然在一天晚上上升。
王易南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愿意和他聊,也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也不知道該聊些什么話題,就是天南地北的把字打在輸入框,然后發送出去,隨意再加點小表情,而對于王為一來說,這些個表情和表情包,是用來調情的。
王易南不知怎的,漸漸竟然對他的消息有了依賴感,手機一響,一震動,自然而然的以為就是王為一,而多些時候,就是王為一。
王為一卻總是故意說一句斷句然后消失,惹得王易南等來等去等不到消息,只好發個句號或者小表情,王為一的目的就達到了,心靈好像得到了慰藉,再次長篇大論起來。
斷斷續續聊至夜深,互相一聲“晚安”讓對方安心且滿足的睡去。
王易南心底透起絲微涼意,暗嘆,自己是多久沒對著手機打出去這么多字了,是有多久沒期待過一個人的消息了,是有多久沒和一個人聊至深夜仍無困意了……
已有兩三年了吧,突然想起當她也是新生時,有那么一個人在短短兩個月里給她的一些慰藉,一些關心和支撐,最后卻都被自己斷送了,也不知那時的自己做的是正確還是錯誤的。
只知道,那兩個月自己的心靈上突然有了依靠,突然有一種被在乎的感覺,而現在這種感覺,真像當初。
她好像忘了他的名字,忘了他的樣子,忘了曾和他徹夜通話時的聲音,但,忘不了的是,他的輕言細語,他的幽默風趣,他似暖陽般的語氣……
月色溫柔,睡意突然襲來,抵抗不了也不用抵抗,宿舍的女孩都睡得正香,她便小聲換上絲柔襯衫睡衣,心中被月色映射的溫暖,安靜的閉眸沉沉睡去。
當晨光再一次照射在王易南少女心滿滿的被褥上時,手機的聊天記錄徒然又多了一句“早安”。
是誰的杰作不必多說。
在大抵八點的時候被回復了一句“嗯,早安。”后的王為一,已經起床去上課了,今日的課表有點累人,又因為昨天熬夜所得的黑眼圈,讓他困意不斷,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打的頻繁,最后撲倒在了課桌上。
幾節課下來,還是有昏昏欲睡之感,已被任課老師點了好幾次名了,旁邊的盧富貴只好邊顧老師講的內容,一邊警惕在老師投來異樣的目光時,提前叫醒王為一。
中午時分,王為一不知怎的,越睡越瞌睡,不打算去吃飯了,招呼他們三人走后,就去宿舍睡覺了。
盧富貴也算是第一次去食堂吃飯了,拿著提前發的工資,依舊是那么節省,每日省吃儉用,驕傲的把錢寄回父母那兒,信中寫道,讓他們不必那么辛苦,自己已經有能力賺錢了,而自己又不能在你們身邊陪你們,就拿著這些錢去享享福,自己能做的也就這些了。
而不知道的是,父母終年放在頭頂的奶粉罐里,加上之前的百八十元,每月徒然又多著幾千塊錢,從不曾動用,罐子上用信筆涂鴉似得寫著春蚓秋蛇的幾個字,“富貴媳婦錢”。
心心念念卻又想著“富貴樓房錢”。
盧富貴盤算著寄給父母的錢和要充的話費和流量,雖還剩一大把,也還是點了一碗炒面,伴著面湯吃完了。
張默存和李稚垣多點了幾份想分給他,也還是被他推辭了,轉頭端來了兩杯“可樂”。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喝,沒喝過,這個請你們喝。”
盧富貴憨厚的撓一撓后腦勺,讓他倆人又覺好笑又覺感動。
在人心渙散的大城市內度了少半輩子的二人,突然便開始喜歡大山來的子孫了。
說說笑笑吃飯后二人利用剩余時間帶著盧富貴在城內轉了轉,二人的耐心講解和開著玩笑的嘲笑之言,才算讓盧富貴長了見識。
“哈,連這你也沒見過,我給你說啊,這東西是這么吃的,是這么用的……”一路上,從李稚垣的嘴里噴出的最多的話語大抵就是這樣了。
眼看變化莫測的天空突然烏云密布,寒風凜冽,三人才坐著出租回去了。
王為一在宿舍醒來時,已是兩點十分,還是二十分鐘上課,時間剛剛好。
爬起來看看暗沉的天空,點點雨滴敲打著三樓窗戶,睡前半開的窗戶現如今被寒風吹的大張著,涌進來幾滴雨水,打濕了李稚垣的床單。
王為一起身揉揉眼睛,美美的伸了伸懶腰,走至窗戶前關上了窗戶。
天氣不好,心情也驟然下降,皺著眉拿起幾本還沒作的功課,往教學樓走去了。
一下午,不知是天氣的原因,還是王為一的懶惰,困意總是放不過自己,上課時,不是半張著嘴巴打瞌睡,就是口水垂涎三尺著呼呼大睡。
搞得中午心情愉悅的盧富貴又開始郁悶,心中暗道:“懶蛋呀”。
終于,在最后一節課后,報應隨之而來,李袁平在臨響鈴前,站在了教室門口,點頭微笑示意了任課老師之后,走進門直走向王為一。
“王熙陽,起來跟我去辦公室。”
王為一被盧富貴戳的還懵懵懂懂,半睜著眼睛呆呆的一動不動。
李袁平剛走兩步,看那小子絲毫沒有動意,過去拽住王為一的耳朵出了門。
因為一聲“痛”,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李稚垣胖手扶額,“完了,大學還管這么嚴。”
盧富貴倒覺得挺好,是該管管,“他都睡了一天了。”
辦公室內,王為一駝著背,一副小流氓的樣子,低頭接受著教訓。
“一天一共四節課,有三節課的老師報告說最后一排一小子睡覺,我要是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睡死在教室啊。”
李袁平還是端著解放杯,指指點點的罵道。
這里是辦公室是班主任室,坐的全是班主任,學生來往的比較多,人來人往,聽到此話,紛紛投來佩服的目光。
聽他罵著罵著,突然耳朵中傳來一聲清新又熟悉的聲音。
“報告。”
然后一女孩快步走進們,也注意到了,王為一,二人目光相對,王為一連忙轉身,“偏偏這時候碰到,太丟人了。”
席琢清捂嘴偷笑,“這小子,犯錯了?回去告訴王易南。”
而王為一正心想,她要是把這事告訴王易南,不是更丟人了嘛。
連忙在李袁平罵他的基礎上“嗯嗯啊啊!”以示自己已經知錯了,盡快放自己走吧。
席琢清沒工夫聽李袁平罵王為一什么,直奔向自己的班主任。
一胖胖女人,對著電腦皺著眉,手低緩慢的點來點去,一副不熟練的樣子,心情煩悶,扭頭看見來人,突然覺得來了救星。
“樊老師,我來報道了。”
“來了,你這個班長沒在,真是累死我了,過來,這個表你給填了。”
席琢清乖乖坐過去,低頭迅速對著電腦鍵盤打起字來。
樊老師便坐在一旁沙發上,嘴上開始嘀嘀咕咕,“這幾天剛開學,事務比較多,要上交的表也多,你也別總請假,身為班長,一點沒責任心,還一請就兩天……”
王為一暗嘆,“呦,她還是班長,沒看出來,那她們班的男同學可不遭殃了嘛。”
不一會兒,李袁平也罵累了,口干舌燥,讓王為一拿起電水壺續上茶便問:“知錯了嗎。”
王為一恭恭敬敬的道:“知錯了。”
“行,回去吧,有下次可不饒你。”李袁平揮揮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王為一點了點頭,心想,這次也沒饒了我啊,罵了半小時了。
抬眸往席琢清那邊望了一眼,見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腦,絲毫沒察覺自己的目光,就悻悻轉身走了。
出門本想拿出手機看看手機,突然見頁面上一個“未讀”。
打開來看,只見備注著“易南學姐”的聊天界面底端,一句“在干嘛啊。”
時間是前二十分鐘,“呀,第一次主動給自己發消息,自己還沒做到秒回,都怪那臭老頭。”
然后發送過去:“剛從辦公室出來,打算去吃飯,你去不。”
一句隨意的問話,其實已經預謀已久,但不能被看出來,就要讓她覺得自己問的很隨意,只是客套客套。
小雨沒有停,雨點也愈來愈多,辦公室門口撐著好多把雨傘,王為一大跨步躲過后,往食堂走去了。
發消息問他們三人,也已經吃完飯在宿舍享受雨天在被窩的暖和了。
突然,剛剛發出去的消息有了回復,“懶,不想下去。”
天氣陰沉,黑的比以往早一些,王為一走進食堂時,天空已經掛起了月色。
“不餓嗎?”
看著王易南的消息,突然一種暖心,要是讓王為一幻想,這話絕對是在給自己撒嬌。
王為一擦擦身上的幾滴雨水,點了幾個快餐隨意坐在門口處,拿著手機和筷子,愜意的吃起飯來。
“有點。”
“那小懶蟲學姐,想吃什么,我給你送來。”
“啊,不用了。”
“一會記得下來取哦。”
人總是在看不了對方的網絡中才敢大膽,若是面對面,王為一不敢保證自己敢說出一句“小懶蟲”。
而對方也沒拒絕自己這么叫,這就已經讓他很欣慰和開心的。
消息一直沒有回復,約過了二十分鐘,王為一手上提著一碗酸辣粉和幾串燒烤,在冰淇淋門口猶豫了好久,想起現已經是月底,想必那個應該來了,而且,這又是雨天,吃冰淇淋不好,扭頭還是走了。
又怕她不愛吃或者不夠,又多提了一點雞排,雖說晚上吃油炸食品不好,但現在正是示好時刻,讓她吃開心才是,以后關系有了進展,再關心她的身體便是。
走出食堂,王為一突然后悔自己沒有帶傘,雨下的很大,相信,只要此刻,站在某個空曠的地方,不出半分鐘,一定就成落湯雞了。
王為一把衣領提起些,遮住自己的腦袋,迅速跑起來,直奔女生二舍。
食堂離宿舍不遠,幾步路就到了,但還是淋濕了他的外套,忍著涼意,重新穿好在身上,在二舍門口稍遠一點的拐角處有一處屋檐,他便在下面躲雨,掏出手機發消息:“學姐,下來取飯飯。”
忽然覺得這樣有些許娘,些許惡心,但抱著哄哄女孩子的心故意而為。
他不敢靠近二舍門口,是被宿管阿姨嚇怕了,只得探出腦袋望望二舍門口。
雷聲忽起,消息似乎一直未被回復,墨色的濃云擠壓著天空,掩去了剛剛的暖調黃昏,沉沉的仿佛要墜下來,壓抑得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
淡漠的風凌厲地地穿梭著,將王為一的身體拋在身后,隨意蹂躪著,雷聲陣陣。
而他早已戰栗地折服于此,眸光一直盯著二舍門口。
失望至極,又不愿離去,抱著一絲希望,剛剛的一聲雷聲中他好像忽略了什么聲音,卻從不曾拿出手機看一眼。
消息已是五六分鐘前,王易南拿起手機有些激動,“對不起啊,剛去洗澡了,我這就下來。”
整理好衣服,又拿了一把傘,便下了樓。
這時的王為一,蜷縮在拐角處,被寒風隨意侵蝕著。
似是已過一個世紀之久,又似是失望至極,也不探頭看一看,只是蹲下抱著雙腿背靠墻壁,在哪兒發呆。
王易南走至門口,東張西望,左看右看,卻不見有人,也無聲響,雷聲摻雜著小小的一聲“王為一?”,卻迅速被雷聲覆蓋而去。
不一會兒,二舍門口再次空無一人。王易南心想,只不過遲了分鐘,就走了?亦或者是根本沒來,抱著半怪自己的不守時的心態送去一句新消息,“好啊,騙子。”
這次的聲響還是被從屋檐滴落的雨水滴答聲給掩蓋了,卻因為身子抱的緊了些,感覺到了振動,連忙掏出手機一看,兩句話看起來忽覺比寒風更冷。
他有些不理解發生了什么,莫名感覺心底甚涼,苦笑著看看手上的一堆食物,涼了不少,也罷,扭頭欲走。
“這么大雨,你在這兒干嘛?”
席琢清端著一把黑芝麻似的傘,剛打表回來,站在王為一身后,問道。
“沒干嘛,大班長。”
王為一不想讓她看見自己失魂落魄的樣子,裝作沒所謂的樣子打趣道。
“手上提的什么?”席琢清不否認自己是大班長,微笑過后,眸光和嗅覺投向他手上的東西。
王為一心想,既然席琢清來了,那也別浪費,“送你了。”
席琢清接過一堆食物,一手撐著傘,昂昂不動道:“我?是易南的吧。”
王為一苦笑一聲,不想糾結這煩心的破問題,“這兩天請假去哪兒了?”
席琢清突然露出一股激動又纏綿的表情,回想起都忽覺享受,“我男朋友帶我去旅游了,玩了兩天。”
王為一一驚,什么人能征服這大姐大,佩服哇。
面上還是不動聲色道:“哦。”
然后也沒興趣站在這兒寒暄了,一來是因為沒什么話題可說,二來,有點冷!
一個噴嚏之后,“回去了。”
席琢清躲了一下他的噴嚏后,一臉嫌棄的叫住他,把傘遞給他,又一次一溜煙頂著幾步雨跑向二舍,不見了蹤影。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王為一撐著黑芝麻傘,忽覺暖心,不愧是個大班長。
嘴角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閃過,一抹冷意襲來,端著傘回了309。
席琢清走進宿舍,身上雖沒怎么濕,但還是換下了外套掛在窗前。
剛剛放在桌上的酸辣粉和燒烤還有雞排的香味瞬間蔓延整個宿舍,宿舍的幾個女孩子包括滿梓沫,除了王易南,都齊刷刷湊過來,“哇,好香啊。”
席琢清邊掛衣服邊說:“你們別亂動昂,那是人家易南的。”
王易南忽然被點名,本坐在上鋪甩動著的腳丫子戛然而止,皺眉道“我?”
“對啊,那小子送的。”
宿舍的女孩子突然沸騰,明知有那么一大一新生這幾天對著易南獻殷勤,但還是一副八卦的樣子齊聲問道:“誰啊?”
席琢清輕輕拉開她們,“別鬧,你們還不知道嘛。”
其他女孩子笑笑,被席琢清趕走了,“人家晚上沒吃,有人送,你們就別羨慕了,各忙各的去。”
然后“咦”的一聲一哄而散。
席琢清動作行云流水的一屁股坐在上鋪王易南身旁,“他好像在下邊等了好久,你咋沒下去啊?”
然后揭開裝著雞排和燒烤的一次性飯盒,遞給其他女生幾個,其余的塞進王易南嘴里。
王易南輕輕咀嚼了幾下,被噎住的嘴吐出模糊不清的話,“我下去了,他不在。”
“她在一舍拐角的屋檐下,你可能沒看到。”
席琢清也拿起一塊雞排。塞進嘴里,道:“別說,還挺好吃。”
王易南忽然覺得有點愧疚,人家等著給自己送飯,還被自己罵“騙子”。
可又覺得自己現在說“對不起”,為時已晚,抱著愧疚之感,極其過意不去的吃完了酸辣粉和剩余的一些小吃。
又覺得甚是滿足。
“嗯,明天見到他要好好道歉。”
又是夜,夜深人靜時,王易南輾轉反側,卻無法入眠,下鋪的席琢清被微微抖動之感搖醒,頓了好久,開口問道:“還沒睡?”
上鋪傳來聲音,“嗯,睡不著,吵到你了嗎?”
席琢清苦笑一聲,心道“傻丫頭”。
“沒有,早點睡,明天找他道歉就是了。”
王易南一聽,知已莫如琢清,低聲“嗯”了一聲,蓋好被子瞇著眼睛使勁強迫自己入眠。
約過兩分鐘,宿舍中一處下鋪,一個手機驟然亮起,不出一分鐘,又驟然熄滅,與此同時,王易南的手機再次有了多次小小聲響和振動,還未入眠的她抱起手機,只見屏幕上席琢清的消息映入眼簾。
“我覺得,他挺好的,最起碼,是真的關心你。”
“而你現在的男朋友,我回憶了下,我都還沒見過面吧。”
“大學已經快要三年了,我們也已經認識有三年了,他在我印象里,只來過兩次吧,我記得沒錯的話,一次是送你來學校,一次是來和你“借”錢的吧,他也覺得挺丟人的吧,沒讓我們見他,拿上錢就溜了。”
“我覺得如果可以的話,那小子真的能讓你開心一點。”
“好久沒見你笑了,你都沒察覺吧,今天吃著他送來的飯時,你笑的還挺甜。”
“就這樣,不用回復。”
“晚安。”
王易南一陣迷茫感襲來,眼眶一熱,有點點淚水滲出,輕聲吐出一句“琢清”,身下無動靜,想必已經睡熟了,自己心下也安靜下來,好好睡了一覺。
晚安。
翌日清晨,王易南醒后,習慣性的摸出手機,空空蕩蕩,昨夜沒有“晚安”,今早亦沒有“早安”。
“騙子”二字還是孤零零的屹立在屏幕前。
倒是席琢清的一席話始終掛在屏幕前,讓王易南情不自禁的又想打開來讀一遍,想來,正如席琢清所說,自己的男朋友還曾關心過自己嗎?現在的狀態怕就是他們說的冷戰了吧。
鼻子微酸,嘴中苦澀,見其他姐妹都下了床洗漱化妝,自己也不好賴在床上,起床先填填肚子吧。
得過且過的過了一早上,上了一早上的課,卻聽不進去半分,也一直不見王為一的身影,特意以上廁所為由,拉著滿梓沫繞去大一教學樓,還是不見他。
倒是碰到了神閑氣定,無所事事的張默存,在校園里亂轉,雖是下課時間,卻對于大一新生來說,跑的是有點遠了,想趕整點回去上課,怕是有些為難。
王易南回憶起第一次認識王為一時,他便與這位在一起,猶豫片刻。
便拉著滿梓沫打算過去詢問一下,至少,讓自己把歉意表達了,可以的話,請他吃飯也好。
張默存遠遠便望見了他們,不細看不覺得王易南有多美,但等一靠近,突然有種清風徐來,一襲純白色的紗衣飄來,服侍不華麗,卻只是項頸中掛了一串明珠,發出淡淡光暈,便映得她更是粉裝玉琢一般。
王為一這小子,眼光不錯,當初就自己去搭訕了,轉念一想,都怪臭胖子。
“你好。”
滿梓沫先開了口。
“你好。”張默存回眸,視線拉回身旁,淡淡道。
張默存剛剛還以為只是碰巧碰到,只是往這邊散步而已,沒想到是專門來找自己搭話的,正納悶,心想,怎么突然找我搭話?
“有什么事嗎?”
滿梓沫甩甩被王易南抓緊的手,示意她開口詢問,自己不便,而且不熟。
王易南意會,提起一口氣,細細甜甜的聲音從雙唇間吐出:“今天怎么不見王為一?”
張默存猛然瞪大眼珠,微微驚愕,心道:“專門跑來問王為一?王為一這是發展的不錯啊,沒用一周就搞定了。”
嘴上還是淡淡道:“他昨晚突然感冒了,發燒。請假了,現在在宿舍躺著呢。”
“嚴重嗎?”
“可能吧,起不來床。”
說完,便帶著絲絲對王為一的服氣擺擺手走了,鈴聲已經響起,他還是緩慢踱著步,去找教室了。
王易南和滿梓沫對視一眼,也連忙跑回去上課了。
從上課開始,王易南一直心不在焉,一副愁眉苦眼,雙手托著腮,雙目無神盯著上邊手舞足蹈的任課老師,心中卻想的是,應該他昨晚泡在雨中泡壞了吧,越想越責怪自己。
心中放不下王為一,心心念念想再見他一面,不管什么理由,又忽覺臉紅害羞,二人只相處不過幾天,見面不過幾次,見不到他時長僅僅不過一日,自己竟有些許失落,有些“想念”。
三番五次翻開與對方的聊天記錄,輸入框中出現又刪去的“在”字多的數不勝數,最終還是未發出去過一個字。
下課之際,又想去買點感冒藥和發燒貼,身隨心動,下課當機立斷,拉起還不知所措的滿梓沫往校醫室去了。
距離不遠,就坐落在體育場旁,飛快跑進去匆匆忙忙買了幾瓶感冒藥和顆粒,還有四張發燒貼,便迅速又跑回去了。
滿梓沫在她身后無奈暗嘆:“這是真在乎了。”
一個下午,又是一下午的期盼,把認真上課的念想拋在腦后,期盼能再次碰到張默存,或者那個胖胖的男生也好啊,別讓自己買的藥給浪費了呀。
可又似天意弄人,偏偏碰不到任何一個,倒是碰到了背著書包,抱著筆記本電腦往圖書館走的盧富貴,因為不認識,也沒見過王為一與他在一起的場景,只知道他們一個班級,又不好把藥托付給他,便也擦肩而過了。
那就只有去男生宿舍碰碰運氣了,男生一舍門口,掛著一個大標牌“男生宿舍,請勿打擾”。
王易南偷笑,暗想,“不用禁止入內的嗎?”
因為席琢清要去班主任那兒打表,而滿梓沫早早的就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找也找不見,只好一個人來了。
提著一塑料袋的藥,臉快要垂到懷里了,始終不敢抬頭,怕自己紅蘋果似的臉被別人看到。
略過兩分鐘,王易南蹲在離男生一舍稍遠草坪旁,等來了救星,李稚垣提著兩個給盧富貴的包子下樓要往圖書館去,見那一襲白紗裙,本是帶著色心來瞥兩眼的,沒想到看是王易南,便移不開眼睛來,緩步走過來。
王易南始終低著頭,忽然耳邊一句,“哎?你不是王為一女神嘛,在這兒干嘛?等為一?”
王易南本來紅彤彤的臉色稍微一動,一挑眉,望向那胖子。
王易南不否認,也沒默認,站起身來答非所問:“這是,給王為一的感冒藥,你幫我給他。”
把藥塞進李稚垣懷里便連忙轉身捂臉,一副小女生害羞的樣子逗得李稚垣突然有些春心蕩漾,但又拿出一句“兄弟妻,不可欺。”來平息自己,用臃腫的雙下巴點了點頭。
王易南的一聲“謝謝”傳來時已經跑出去三米遠了,白紗裙蕩起,滿身盡是秀氣,雅致又清麗。
李稚垣也不禁感嘆,當初是自己瞎了眼了,后頸挨的那一巴掌如今想來,不虧。
然后又慵懶上樓,把藥丟給躺在床上看電影的王為一,“你女神給你的。”便奪門而去,給盧富貴送包子去了。
宿舍里只剩王為一一人,張默存不知去哪兒飆車了,一下課就開著超跑兜風去了,或許,身旁還有個姑娘吧,沒人在乎,應該都是見不到第二面的姑娘。
王為一推開被子,放下手機,起身拿起藥,解開塑料袋,一一拿出藥品,面色平淡,絲毫不見激動之感,心中更似一泓清水,平靜不已。
拿出藥品便一個一個開始記,迫使自己記全這些藥品的名字,有那么幾個化學上才能見到的不認識的字,又得拿出手機來查一查。
記的差不多的時候,裝入塑料袋,猶豫片刻,拿出一片什么東西,然后系好塑料袋,出門左拐,走進公共洗手間,打開墻壁上的垃圾蓋,絲毫沒有猶豫的丟了進去。
然后回到宿舍,再次躺著床上看電影,全程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永遠的平淡和冷漠,涼意襲來,鉆進被窩,包裹緊自己,伸出一只胳膊,抱著手機目不轉睛,雙目無神的看。
沒有王為一在身邊叫著“學姐”獻殷勤的日子過得很快,連續兩日不見王為一的身影,王易南心中更甚一種失落感,怕他感冒的太重,怕他不原諒自己。
時間一轉眼到了周五,晚上若無其他瑣事,約四點下課后,便可以回家去了,王易南不知為何,突然萬分焦急,心中似有萬只螞蟻爬過,一心想再見王為一一面,徘徊在男生一舍和大一教學樓前無數次,也不見王為一的身影。
而此刻的王為一,目光呆滯的趴在三樓宿舍窗口,呆呆的看下面一襲白紗衣飄來飄去,思緒在腦海間飛舞,絲絲陣痛。
宿舍內的除了王為一和張默存,其他人正收拾著一書包行李,無非就是手機充電線和兩件衣服罷了,盧富貴多了一塊筆記本電腦,不知道塞到那兒去,拿到手上回家又覺尷尬,似炫富一般,對于他來說,已經很富了,遂想張默存借來了更大的一個單間背包。
李稚垣收拾完畢便過來拍拍王為一肩膀:“想見就下去嘛,人家一會等著急可就真走了。”
王為一回眸一瞥胖子狡黠的肉臉,回過頭去,繼續望向窗外一襲白衣,故作深沉,“時機未到。”
胖子“呵呵”一笑,極其不屑,暗道,就你這樣小肚雞腸的家伙,能追到姑娘算我輸。
盧富貴首先踏上了回家的道路,打了招呼率先出了學校,打算去坐火車,張默存看他走出去,不發一語的也跟了出去。
盧富貴背著讓他極不舒服的單肩包,扭扭捏捏的在站牌旁,往遠處望,盼望著公交車能早點到,忽然,一陣狂風刮過,一輛超跑停在了站牌前,盧富貴認出了這是張默存的車,彎腰打招呼。
窗戶緩慢移下了半簾,車中人道一聲:“上車。”
盧富貴猶豫不已,怕自己弄臟他的車,盡管現在的自己干凈利落,衣冠楚楚,還是打心底的自卑。
目光不自覺的環視身旁人,個個投來羨慕的目光,他突然又有種高人三分的自傲,那自卑感瞬間破碎,心想,說好了要與他們融為一體,還這么自卑,見外。
然后笨拙的打開車門,其實是張默存在內部打開的,車門向上折去,盧富貴不知所措,蹲下身子竄進車內,突然又有一波鄙視的目光圍來,盧富貴不以為然,對著車上人道:“謝謝。”
然后載著他揚長而去,直奔火車站。
李稚垣下樓時,正是王易南失望至極之時,轉身欲走,李稚垣心下道:“要是真被那小子追到,真糟蹋了。”
但又不知道抱著怎樣的心理打心底的想,“你小子努力啊。”
王為一還是撅著屁股趴在窗戶前,心想,“怎么還不走,有這么想見我的嗎?我也要回家的啊。”
然后王易南便隨了他的意,向一舍張望了幾眼,略帶失望的走了。
王為一心下歡喜,從床邊拽起兩天前就收拾妥當的書包,又突然止步,拿起一個黑色“Sup”標志衛衣塞進書包,跑出309宿舍門,手上徒然多了一片發燒貼。
走出男生一舍時,王為一略顯虛弱,額上多了一片發燒貼,引人注目。
然后大跨步走下臺階,往公交車站牌走去了。
站在學校門口的一處角落,王為一身穿黑白條紋五分袖和直筒黑色工裝褲,一副休閑裝,背靠墻壁,雙手環抱在胸前,目光掃過從學校走出的每一個人。
忽見一個清秀絕俗的少女正躲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緩慢走出,穿一身嫩灰格子襯衫,下擺隨意別進淡藍色熱褲中,修長白皙的長腿絲毫不扭捏,身旁男生的目光一一聚集起來,當真是有魂牽蒙繞之態。
王為一嘆一聲“美”便連忙追了上去,整整衣冠,一手搭在王易南肩膀上,“學姐。”
一聲熟悉的聲音瞬間讓王易南止住了腳步,回眸見來人,見他額上四四方方的發燒貼,有點滑稽,微微一笑,“那東西管用嗎?”
用細長好看的手指指向他的額頭。
身旁男生不多不少投來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剛瞄好的女神被橫刀奪愛了,憤懣不已,各干各的事去了。
王為一摸摸額頭,把褶皺撫平了些,“很管用。”
然后開始滔滔不絕,說學姐買來的這個藥怎么樣,那個藥怎么樣。
王易南有些驚訝:“你連藥品的名字都記得這么熟嗎?”
“那當然,學姐專門送我的,我能記不住嘛。”王為一摸摸后腦勺,憨態可掬。
王易南無奈,尷尬笑笑,竟無言以對。
“學姐你今天打扮的真漂亮。”王為一突然來了這么一句,弄得王易南有點措不及防,怔了片刻,望見遠處緩緩而來的客車。
道:“謝謝。車來了,我得走了。”
王為一揮手告別,“好的,再見。”
王易南本不想回頭,但突然有點鬼使神差的讓自己止步,回頭,招手,已做的這一步,不妨也來一句:“嗯,拜拜,下周見。”
自己只是想說句“拜拜”的,可大腦好像不允許,迫使她說了句“下周見”。
面露窘迫之色,轉身跑到站牌去了。
再回頭望向王為一剛剛站著的方向時,已不見他的身影。
站牌旁人山人海,需要厚著臉皮擠才有百分之四十的機會上車。
王易南心有余而力不足,錯過了第一趟車,人群中好像看到了一抹身影上了車,似王為一打扮,再抬眸看去,又不見那身影,只聽得一句開車師傅叫罵聲:“要上就上,上來又下去是什么玩意?這么多人呢。”
然后關上門,留下了背影,顛簸著一路前行。
站牌前還是熙來攘往,抱著手機低著頭默默等著下一班車,有些有急事或者耐不住性子的人,揮手叫停了出租車或者黑車,托起行李,和同行人告著別,也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人來人往,站牌后站牌前各站著二人,都盼望著公車能早點到,不然一個怕耽誤計劃,一個怕被某人罵或者又是一通抱怨。
十五分鐘后,一輛黃白色的救世主緩緩行駛而來。
站牌前坐著的,站著的,蹲著的,無一不蓄勢待發,一副沖鋒陷陣的樣子。
客車師傅可能被他們的氣勢給嚇怕了,客車提前停在了離站牌三米遠的地方,剛才似螞蟻圍堆的人群紛紛異口同聲大罵一聲,一哄而散,往客車沖去。
王易南猶豫片刻,這陣勢,看來自己又要等下一班了。
可腳步卻被沖鋒陷陣的人群擠得停不下來,最后停在了客車旁,卻絲毫沒有可以上去的縫隙。
突然,背后的書包被覆上什么東西,一陣力道襲來,讓她的腳步勉強有了進度,她大叫一聲,因害怕閉上雙眸,拿手去擋面前的人,睜眼卻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客車后門前,然后一個箭步毫不猶疑的沖了上去,身后有人緊追不舍,跟著她激起的塵土跨到車上。
她有些后悔穿著超短熱褲了,他隱約看到后邊有一個男生在呼著大氣,氣喘吁吁,熱風撫上王易南的小腿,明知對方無意,卻也羞愧不已。
王易南勉強從熱褲褲兜中掏出公交卡,在一聲“刷卡成功”后松了一口氣,向車后一瞥,滿滿的坐滿了人,只好漫步走向前邊,突然一雙手抓住自己的書包,硬生生拽了過去。
“學姐,好巧哦。”
王易南頓了半晌,眉色飛舞,回憶剛剛發生的,呲著牙,抬手給了他肩膀一巴掌,“是啊,好巧啊。”
王為一羞澀一笑“嘿嘿”,露出幾顆大白牙,王易南作罷,整理衣服和書包,坐的端正了些。
“你去哪兒?”王易南問。
“回家啊。”王為一答。
王易南“哦”了一聲,腦海中模擬出幾句話,才知自己沒了話題,就此作罷,閉了嘴。
“學姐,你今天穿的真漂亮。”
王為一坐在靠窗位置,透出窗戶的倒映,他緊緊的盯著看。
在王易南看來,他是在看窗外的風景,雖然毫無風景可言,不過是個個入云的高樓大廈,街邊叫賣的小販,和充滿抱怨的鳴笛聲……
“謝謝,你剛剛說過了。”
王易南正色,坐的端正,禮貌道。
“穿這么好看是去見男朋友嗎?”
王易南又是一怔,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個男朋友正愁眉苦臉的站在終點站等著接她,心想,為什么總和他在一起時,會忘了男朋友呢?
低聲細語道:“嗯。”然后不知道為什么,使勁的想再補充上一句,“他在終點站等我。”
王為一點點頭,繼續把目光轉向窗外,心中暗笑,“嗯,猜的不錯。”
這次是真的在看“風景”了,當然,還是那些枯燥的東西。
二人不語,一直無話。
王易南忽覺尷尬,推了王為一一把,道:“我睡一會。”
“嗯,到站我叫你。”
王易南突然抬頭,疑惑道:“你也到終點站?”
王為一微笑,“對啊。”
然后王為一自覺的拂過王易南靠近走道的發絲,輕輕把她的頭撫到自己肩上,“睡吧。”
王易南本還聽話,一聽這二字,突然反應過來,猛的抬頭,甩動發絲,清新發香撲鼻而來,略過王為一臉頰,讓王為一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噴嚏,只見王易南面紅耳赤。
扭過頭去一言不發。
王為一聳聳肩,擺手,“好吧。”略帶失望。
王易南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么掩飾尷尬,扭過頭去便閉上了眸,在公車的顛簸中酣然入夢。
車窗倒影里,王易南雙頰暈紅,睡得恬靜,王為一嘴角劃起一絲弧度,拿出耳機塞進耳朵,仰頭閉眸聽歌。
公車壓過一條減速帶,讓車上三分之二的人屁股離了座,包括王易南。
王易南猛然驚醒,不自覺的扭頭看向王為一。
王為一拽下耳機,手下意識覆上王易南的手背,輕聲問道:“怎么了?”
王易南瞇著眼,睡眼惺忪的抬起一只手,揉揉眼睛,“沒事。”
隨后才感覺手上有什么東西,忽然有種在男朋友身旁的錯覺,轉念一想,他哪里會這么輕聲細語的對自己說話,哪里會緊緊的牽住自己的手,思緒至此,瞬間清醒許多,
露出苦笑。
看一眼身旁裝聾作啞的王為一,手底卻一動不動,揭開蓋在腿上的書包,見他的手若無其事的緊緊抓著自己的手,一副泰然自若模樣。
王易南拉過書包蓋在手上,在書包底下使勁想要拽出手,面上卻不動聲色。
王為一揣著明白裝糊涂,挪過頭去就是不松手。
王易南無可奈何,小聲委屈道:“你再不放手我就討厭你了。”
王為一識趣松手,回頭一副抱歉樣,“對不起哦,沒注意。”
王易南一撇嘴,不理他,又覺得手上突然少了那一陣溫熱,有些許懷念,不知那兒飄來的想法,“早知道就不讓他放手了。”
擺了擺頭,發絲飛舞,把這想法盡力丟出腦袋,吐了一口氣,手上的溫熱讓他突然想到什么,扭過頭去問:“你感冒怎么樣了?”
“喝了你送的藥,好多了。”眼看王為一又要舉出繁瑣的藥品名來長篇大論。
被王易南及時制止了,“那就好。”頓了片刻,“上次對不起啊,我其實下去了,可是粗心,沒見到你,還罵你騙子,幸好琢清見到你了……”
說到后邊,聲音越來越小,最后似蚊子一樣只有“嗡嗡”聲。
“沒有啦,都怪我站的地方不顯眼。”王為一“強詞奪理”,強行編出一個怪自己的理由。
讓王易南更覺愧疚。
“要不下次請你吃飯吧。”
王為一驚呼,“好啊。”
絲毫不掩飾的面露喜色,激動萬分。
然后二人零零碎碎的接上了上次在微信上聊的幾段話題,約又過十多分鐘,終點站的站牌映入眼簾。
王易南抱起書包彎著腰,目光投向站牌前一個正不耐煩的刷著手機的年輕男子,打扮時尚,黑色牛仔褲加上正火的旺盛的老爹鞋,配上上身工裝灰色外套,一個韓式中分頭,再加上一臉憂郁,不禁讓身旁幾個女孩心中波瀾起伏,大叫“帥氣”。
王為一隨著她的目光望見那人,暗暗一笑,對著王易南側頭,溫柔性的擺擺手,示意她下車,“拜拜”。
王易南回應他似得擺擺手,帶著些許失望的下了車。
王為一等車上人下的差不多了,才緩慢起身,挪到后門,不緊不慢的把書包甩在肩上,下了車。
王易南背著書包,垂著雙手走向年輕男子,盡量讓自己面色平靜,要是能笑笑就更好了,可現在看來,很勉強。
“傅宥。”
名叫傅宥的男子回頭,一副勞身焦思的樣子,慢吞吞的踱步過來。
嘴里抱怨道:“怎么這么慢。”
王易南面無表情,“你以為公交車很好擠啊。”
“真是的,他們叫我去打游戲,你自己回家吧。”男子扭頭欲走,嘴上卻不饒人,“耽誤事兒。”
王易南早知如此,也沒抱多大希望,自己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掰著指頭都能數的過來,更別說好好陪陪自己了。
但心底的失落感卻未消半分,掛著男友的名分,做的還不如剛認識一周的男孩。
眼望著他不見了身影,才吐出一口氣,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路總是孤獨的,不管天氣如何,寒風總是那么刺骨,一向如此。
她想,為何每周還要站在車站等自己,就是為了看看自己是不是孤身一人下的車?就是為了看看丟下自己一人時,自己那失落的表情?
既然給不了自己希望,為何還要切斷自己的絕望。
王為一下車后,目光未離開過傅宥一步,本想他會和她來一次約會,然后送她回家,等到傅宥獨自一人時,再出手即可。
沒想到,他們的關系竟還不如自己想的那樣,這樣的渣男,是用什么法子扣緊學姐的心的?百思不得其解,遂心想,挺好,這樣就簡單多了嘛!
他的目光冷冷的盯著傅宥大搖大擺的走進一家網咖,然后環視附近一圈,走進一家門店冷清的奶茶店。
奶茶店里,零零散散坐著幾對小情侶,桌上放著兩杯已經見底得奶茶,卻不見剛剛進門的王為一。
廁所門口,踱步而出一個戴著斯文眼鏡,身穿黑色“Sup”衛衣和黑色工裝褲,背著韓式三七短發發型的男生,走出奶茶店。
直奔傅宥所在的網咖。
“Sup”男子在網咖好似巡邏一般轉了兩圈后,鎖定目標,跑到站臺前去開機。
“幫我開下35號機,謝謝。”
然后把身份證遞過去。
“幾小時?”
一腆著啤酒肚的男子打著哈欠問道。
“一小時。”
“7塊錢。”
啤酒肚男伸出手指,做了個七的手勢,然后在主電腦上敲下開機鍵。
又遞回去身份證。
“Sup”男子接過身份證,揣在兜里,拿出手機掃了二維碼,迫不及待的奔向35號機。
傅宥見自己旁邊的電腦莫名其妙的開了機,正納悶,見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子跑過來,一屁股坐在單人沙發上,見傅宥盯著自己的電腦,打了個招呼,道:“你好。”
網吧里燈光灰暗,看不清來人的臉,傅宥略覺尷尬,還是有禮貌的扭過頭去回應他,“你好。”
“Sup”男子暗想,進展不錯,這么容易就搭上話了。
傅宥沒興趣看身旁人打開《新聞聯播》,無聊的噘著嘴,往嘴里塞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薯條。
但眸光還是有意無意的看到近期的一些政策,“Sup”男子注意的他的目光,把薯條靠過去,“吃不。”
傅宥受了驚嚇,連忙擺手,“不不。”
“Sup”男子輕“哦”一聲,瞥了一眼傅宥的屏幕,“噗嗤”一笑。
傅宥覺得莫名,問道:“你笑什么?”
“你玩的好垃圾。”“Sup”男子心直口快,絲毫不留情道。
傅宥又覺尷尬,瞇著眼笑笑,“第一次玩。”
“Sup”男子心想,脾氣不錯,換做其他人,應該早就發怒了吧。
“我看不像第一次玩,這皮膚是上一個賽季的限定吧。”
被他一語道破,傅宥頓時臉紅,只得繼續自己的謊言,“這個皮膚第一次玩,呵呵。”
“Sup”男子懶得再去揭穿他,讓他惱羞成怒就不好了,便用一句“哦!”結束。
傅宥被他說的著實害羞,也想懟回去幾句,便道:“聽你說,你會玩咯?”
“會一點。”“Sup”男子故作謙虛,對著傅宥桀桀一笑。
傅宥撒開鍵盤,推向他,“來,試試。”
Sup暫停自己的屏幕,毫不猶豫的接了過來,不出兩分鐘,對方的塔已經被他摧毀了一座。
傅宥有些驚訝,長大了嘴巴瞪著眼。
本想讓他出丑的,心想,能來網吧看《新聞聯播》的家伙,會有多高的技術玩游戲?只是看得多了,嘴上的勁,沒想到,是真的高手。
不禁有了一絲佩服。
突然,“Sup”男子的手機響起,傅宥眼疾手快,見他的手機屏幕上大寫著“鬧鐘”二字,卻被他一手拿起來,放在自己耳朵前接聽。
把鍵盤推回傅宥懷里,示意他繼續。
“Sup”暗想,時間剛剛好。
然后本來聚精會神的傅宥便聽見了這樣一段單方面的話。
“喂,干嘛?我在網吧……回城,快……哦,沒對你說……買裝備啊……啥?車站?我在網吧,我去車站干嘛?接你?……回血,快……自己回去,我來不了。”
頓了半晌,聲音驟起“分手?分就分,早就煩你了……上啊,一個小兵你怕什么……呵,這次我再回去找你我是狗。”
然后,只見他憤憤的在屏幕上點了一下,意思是掛了電話,放在了電腦旁。
然后對著傅宥說:“真煩。”
傅宥盯著電腦,目不轉睛,“鬧鐘?”
“Sup”男子眸色一怔,遂面色平靜,“哦,你說備注啊,像個鬧鐘一樣催命似得,鬧鐘再合適不過了。”
傅宥轉過來點點頭,覺得這個備注甚得自己意,面上偷笑,但是自己要是備注她是鬧鐘,響的機會應該不多。
“你對象?”
“對啊,催命鬼一樣,每周要我去接他,哼,我寧愿來這兒看《新聞聯播》也不去陪她,現在分手了,皆大歡喜。”“Sup”男子夸張的伸懶腰,又叉著腰,攤開手展在電腦前,嘴里絮絮叨叨。
傅宥本不想聽,沒多大興趣,聽著聽著突然心一緊,面上愁眉不展,心煩意亂。
“Sup”男子注意到他的臉色變化,繼續道:“這回自由了,以前可能還會去再找她,現在,呵呵。”
傅宥終于正襟危坐,面朝向他,默默道:“其實我女朋友也這樣。”
“Sup”男子瞪大眼睛,一驚,然后垂眸搭上他的肩膀,“唉,聽我一句吧,女人在我們這個年紀就是累贅,還是分了干脆。”然后指指網吧門口方向,“你看,你這不還是坐在了網吧打游戲嘛。”
傅宥忽覺嘴里苦澀,心中壓抑,想想往年往事,自己何嘗不是躲著她才肯在外逍遙,為了不陪她,絞盡腦汁找理由,本來對她說的朋友叫去打游戲,也是瞎吹的,當初為了一人,忽略了萬人,還哪有什么朋友可言,自己現在還不是想躲著她,想來真是難受。
感情?說沒有吧,在一起也已經好幾年了,說有吧,也已經淡的不得了了,陌生人打招呼也沒有他二人冷漠吧,他想。
頓了一會兒,“Sup”男子又道:“哦,抱歉,要是你們關系還好,是我多話了。”
傅宥低眸,“沒有。”
“Sup”男子見他似在糾結著什么,目的已經達到,
沒必要再糾纏下去了,開的機還有半個多小時,搓搓手,打開傅宥剛玩的游戲,秀了一波操作,剛剛還愁眉不展的傅宥瞬間被吸引過來。
時間到,傅宥挽留再打一把,自己學習學習,“Sup”男子擺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只聽得聲音,“我現在自由了,還躲在網吧干什么,出去泡妞。”
傅宥又是一怔,“泡妞?”,突然心中癢癢,想,自己有著俊美的樣貌,為什么總要一棵樹上吊死,而且還是一棵枯樹。
出去玩,每次看見別的女孩子投來愛慕的目光,自己也曾渴望能擦出點火花,碰見漂亮姑娘,也想一步上去用老套的話來搭訕,但心里始終有個站不住位置的人,搖擺不定。
或許他說的挺對,我們這個年紀,想要不羈,身旁沒必要有一個累贅。
敲了敲腦袋,注意力再次投到屏幕,發現已經死了好幾次了,隊友的吐槽一連串接著一連串,心下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一個搖擺不定的決定,悶頭打游戲。
從網咖一步跨出了,“Sup”男子瞬間在這世間飛灰湮滅,只見伸著懶腰的王為一直挺挺的走向大馬路,心中甚是歡喜,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奧斯卡影帝獎不頒給自己都覺得浪費,暗道:“洗腦成功。”
網咖廁所的垃圾桶里徒然多了一束假發片,一支眼鏡,還有一件黑色衛衣,堆成一癱放在垃圾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