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大人就別為難小的了，小店里滿打滿算也就十來個雞蛋，還是為懷孕的兒媳所留，至于豆子如今也是難尋之物，店里如今也就只能給大人們上些雜糧面餅和小菜。”

眼見來客身份不一般，老板直接拉過雜役，自己親自接待。雜役和老板面相相近，一看便能看出這是父子店。

劉辯掃了一眼，此處確實簡陋，僅僅用柱子簡單的搭了個框架，屋頂用茅草鋪就，至于屋內也只是簡單的用欄桿隔出灶臺區和待客區。

那灶臺更是簡陋無比，泥巴糊成，只在空處擺了幾個粗陶碗。

“既然如此，那就多給馬喂點草料，雞蛋全打進去，一會兒多給你些銀錢，面餅和茶水快些上，一會兒我們還要趕路。”

劉辯示意趙恒提前把錢給老板。

“好嘞，大人！”這老板一把接過趙恒扔出的碎金，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金子，放嘴里一咬，確實像傳聞中的一樣軟。

老板用衣角擦完嘴，收起碎金，不好意思沖劉辯笑笑，而后腳下生風一般沖向了灶臺。

“三兒，你去喂馬，喂完趕緊回家去取雞蛋。對了，回家和媳婦好好說，別吵架，告訴他有了錢還可以再給她去多買些雞蛋。”

“知道了，爹！”

逃亡路上遇見這對父子，倒也有趣，劉辯不禁一笑。

“老板，你這鍋怎么不和灶臺連在一塊兒？開店怎能用這么個破灶？”

經趙恒這么一說，劉辯向灶臺看去，只見老板在做小菜之時，灶臺上的鍋甚至動來動去。

“小哥好眼力，不過小老兒這可不是不會砌灶，如今這世道亂的很，我這小店無墻無院，倘若把鍋留在這里，不是被人偷了就是被人砸了。”

“這鍋可是小人家里最值錢的家當之一，每天晚上我都得把它再背回家去。”

“這鍋不輕吧。”劉辯問道。

“那是自然，不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小店也沒什么其他菜，只有面餅，所以老板做起拿手的面餅來速度飛快，不多時，這簡陋的小店內便傳來香味。

面餅柔軟有嚼勁，味道自然是比不上之前劉辯在宮內所用，不過出門在外能有口熱乎的飯就比吃干糧要強。

配菜則是些老板自家腌制的野菜，算不上美味，又辣又咸，不過用來佐著面餅倒也還別有一番滋味。

劉辯在這有吃有喝，倒還算愜意。他萬萬沒想到，因為他這一走，洛陽城內迎來了大清洗。

“稟將軍，名單上三戶人家，共一百一十六口，小人皆已押送至此。”

董承正坐在桌子上用飯，聽見匯報，抬頭瞥了一眼，只見那一百多號人手上皆被捆著，站在原地。

有人在喝罵，有人茫然懵懂，不少膽小之人則是哭哭啼啼，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并不知道自己為何被抓。

“加上先前的三百人，如此一來名單上的人應該是齊了。”董承自語道。

“年輕些的女眷留下，其他人全砍了。”說完，董承接著用飯，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諾！”

只一瞬間，哭喊聲超過了喝罵之聲。

沒有審判，沒有聽任何人的解釋，也不分首惡還是從犯。只是根據李儒給的名單，董承便直接下令殺人，而且是拖家帶口的那種。

“等一下，我知道少帝動向，放了他們，我告訴大人少帝行蹤。”

董承放下筷子，但見一人自四門守城將士中走出。此人正是放走劉辯的華勝，此時華勝面上一臉平靜，很明顯他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么。

董承第一時間并不理他，而是看向正在區分女眷和待砍之人的士兵。

“誰讓你們停下來的。”

此言一出，原本停下手上動作的那些士兵急忙抓緊接著分流。

說完，董承才接著看向華勝。

“昨夜是你守城？難道說，人是你放的？”

“我說了，住手，你不住手，我不會透露陛下行蹤。”

“讓我再猜猜，城門高大厚重，就算你一人能開門，我不信其他人能聽不出動靜，你肯定還有幫手。”

華勝沉默。

“既然如此，來人，帶東門所有守將，通通斬了。”

“住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城東有條暗道，少帝乃我一人所放。你若再不住手，我就撞死在這里，屆時你就休想找到陛下。”

華勝這話一出，此前被董承判了死刑的人突然感覺自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然而董承下一句卻直接徹底熄了他們的念頭。

“我可以答應你不再接著殺其他人，但是你若是要挾我，那就想多了。你若是敢自殺，西門守衛、南門守衛、北門守衛，所有人都要給你陪葬。”

主公下令要殺掉那些大漢臣子，他董承豈會因為某人一言而抗命。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他有的是辦法對付這類“呆子”。

華勝無奈，此次交鋒主動權完全在董承手里，他總不能真棄其他同僚于不顧。

待那四百來號人該殺的殺，該留下的留下全都處置完畢，董承方才接著審問。

“好了，你現在是不是該告訴我，少帝往何處去了。”

“我要怎么相信你會放過我那些同僚？”華勝直視董承，似乎是想要透過眼神看出董承心中所想。

“我若真要殺你也攔不住，你可以賭我守信。再說了，他們都是我軍中將士，如果他們無過，我沒事殺他們做什么？你若不肯交待，興許我會殺他們泄憤，不過你如果說的是實話，那留他們一命也無妨。”

華勝沉默片刻，而后仿佛下了某種決心一般，“少帝往徐州方向去了。”

董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同樣的問題，我要如何信你？”

“少帝一行九人，路上總有蹤跡，只需一追便知。”

董承不是猶豫之人，當即喝道：“來人，通知段煨，往徐州方向去追。”

“下一個問題，帶我去看看暗道。放過其余守衛的前提，得是你沒有同伙。”

“沒問題。”華勝心中一松，果不出陛下所料，若是僅由自己承擔罪責，只怕是保不下自己一干同僚。

想保下他們，還得有東西交換。

“其余守衛暫且關押，待調查清楚后另行處置。”董承一言令下，一干士卒便依命行事。

差事順利，此刻董承心情不錯，破天荒的沖華勝來了一句。

“倘若你沒撒謊，我做主留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