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宇，把語文書翻開。我們先上語文。”秦煦略帶些正色說。杜若宇乖乖照做。

“講課之前，我先說一下。因為我們是補課，時間有限，所以我們就先挑古詩詞和文言文講，這個更容易把握，要是還有時間，我們再稍微講講現代文什么的，聽明白了嗎？”

“明白。”

“還有，高中學文言文，除了要注意字詞解釋、句子翻譯外，還要關注一些特殊的句式。比如狀語后置啊，定語后置啊、賓語前置啊等等，你自己要留心哈。”

“嗯嗯。”杜若宇點點頭。

由于是第一次教學生，秦煦課備的很認真，教的也很仔細，幾乎是帶著杜若宇逐字細扣古文。而在教學過程中，秦煦明顯感覺，杜若宇聽得很用心，盡管只有簡單的應和，但確實是緊跟著自己的思路走的，且悟性也很好。

到了課間，秦煦也不好撇下杜若宇獨坐，就在旁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秦煦是個“紅迷”，便有意問杜若宇：“你平時看什么書啊？看過《紅樓夢》嗎？”

“看過。”聽他說看過，秦煦還是很感欣慰的。

“那你喜歡哪個人物啊？”

“王熙鳳。”杜若宇一臉篤定。

“王熙鳳？”秦煦難以置信地重復道。固然鳳姐魅力無窮，可一般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是都深深迷戀于寶黛愛情嗎？

“她很霸道，也很幽默。”杜若宇如此回應。

聽完，秦煦倒覺得有些好笑。看他默不吭聲地，原來喜歡鳳姐這樣的女強人啊。

正這時，就聽門外傳來聲：“大舅，開門”，稚氣十足。秦煦開了門，見小外甥遞了兩支雪糕過來：“給你和那個哥哥吃。”說完，胖乎乎的小外甥笑嘻嘻跑開了。

接過雪糕，秦煦拿了一支給杜若宇，笑說：“這是你的，快吃吧。”

“我、我不要。”杜若宇不好意思地推辭道。

“干什么，里面又沒毒。快拿著，不然要化了。”秦煦又將手往杜若宇面前伸了伸。

見他還想拒絕，秦煦直接撕開包裝，將一支雪糕硬塞到杜若宇嘴里。一時間，杜若宇略顯驚訝地微微瞪大了眼睛，呆呆坐著，有些手足無措，可唇齒間的冰感又讓他很快回過神來。杜若宇趕緊握住雪糕，迅速竄到垃圾桶邊，漲紅了臉，“狼狽”地吃了起來。見了這反應，秦煦不由覺得杜若宇還挺可愛的。他悠悠地撕開袋子，輕咬了一口雪糕，向杜若宇道：“怎么樣，好吃吧。慢慢吃，等你吃完了，我們再上課。”那語氣，頗有些謔笑的意味。

上午的課，還算順利。臨放學時，杜若宇仔細收好了書包，有些別別扭扭地對秦煦說：“那個，我、我回去了啊。”

“嗯，好。慢點騎車，路上一定要小心。”秦煦就站在門口，看著杜若宇騎上車，目送他走遠。關了門，秦煦細細回想一上午和杜若宇的接觸。他覺得，盡管杜若宇性格拘謹，訥于言辭，可配合度還是挺高的，這不由得讓秦煦心生強烈的關愛之情。想到這，秦煦暗下決心，一定要以自己的主動和熱誠，讓杜若宇愿與自己多溝通交流。

可殊不知，杜若宇是個披著羊皮的小狐貍。正是在秦煦的“積極鼓勵”下，他才一點點露出“狡猾”了的本性。

下午上數學，秦煦先給杜若宇講知識點，緊接著就讓他練習課后題。寫完了，就當堂批改，及時訂正。由于擔心杜若宇厭煩，在做題時，秦煦總是柔聲對他說：“不著急，你慢慢寫。”而在講完了一個新的知識點，又安排杜若宇練習時，秦煦剛準備“故技重施”，就見杜若宇偏頭對他微微一笑：“我知道。慢慢寫，不著急。”不但模仿秦煦柔緩的調子，還學他慢慢擺手。

見這情形，秦煦微微一愣。但很快，他的臉上又浮現出淡淡的笑意。秦煦想，一定是自己教學有法，竟讓杜若宇慢慢走出了“內向”。帶著這種愉悅的心情，一下午的時光轉瞬而逝。這回，杜若宇回家時，竟對秦煦說：“老師，我走了。”有生之年，居然能聽見杜若宇叫他老師，那一瞬間，秦煦覺得整個身子都輕飄飄的。

剛走到門口，又聽杜若宇道：“你肯定要講，慢點騎車，路上小心，對不對！我都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說著，杜若宇騎上車緩緩離去。而走不多遠，又帶笑回頭，沖倚著門的秦煦揮了揮手。然后，像一陣輕煙，消失在綠樹的盡頭。

見此情景，秦煦真是覺得無比欣慰。此刻，他作為一名補課老師的成就感達到了頂峰。以至于人已不見，他還出神地望著杜若宇離開的方向。而在這之后，杜若宇的“主動性”似乎有增無減，性格好像也越變越活潑。

秦煦早上起來，一般會把大門打開，虛掩著，然后再去梳洗、吃飯，好方便杜若宇隨時進來。一天，秦煦在后院吃完早飯，摸了幾下小貓，就悠閑地往里屋散去。剛走到自己房門口，就見門半開著，而往里細瞧，又沒人。秦煦有些懷疑地向后推了一下房門，就見上面“啪”地掉下了一本書。切，多大了，還玩這么幼稚的把戲。秦煦把書撿起，走進房間，剛準備找出杜若宇，好好嘲笑他一番，門后卻突然竄出一個人，向他大吼一聲：“老師！”

秦煦只顧著往擺在房間角落的櫥柜那望，冷不防被杜若宇從背后一嚇，頓時渾身一激靈，腳底一亂，向旁邊倒去。多虧杜若宇眼疾手快，及時接住，把他扶坐在椅子上。緩了好一會，秦煦才略定心神。作為老師，被學生“戲弄”，秦煦自覺顏面盡失，又尷尬又氣憤。可秦煦又覺得，杜若宇能和自己玩笑，實在不易，還不能對他大發脾氣。思來想去，秦煦一時也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想張口說話，又不知該拿什么情緒。

見秦煦面色緊繃，半晌無言，杜若宇以為他真的生氣了，慌忙解釋：“老師，你別生氣。我跟你鬧著玩的。不會真嚇著你了吧！”隨即，杜若宇半蹲在秦煦面前，拉著他的手用力搖了搖，低聲道：“老師，我知道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語氣中滿是委屈。“實在不行，你打我幾下，怎么樣？。”說著，就將秦煦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額頭上。

秦煦費力地咽了下口水，抿起嘴，在杜若宇頭上不輕不重地叩了一下。接著，略帶嚴肅地開口：“沒有下次了，聽見沒？”聞言，杜若宇捂著前額，故作乖巧地點點頭，眼神里還透著些許可憐。可馬上，又咧開嘴對秦煦一笑：“嘿嘿，只要你不生氣就好。”

又一次，課間閑聊，杜若宇問起秦煦喜歡吃什么水果。秦煦略想了想，隨口道：“蘋果、香蕉，好像都行吧。也沒什么特別喜歡的。”說完，也很自然反問杜若宇：“那你呢？你喜歡吃什么？”

“我喜歡吃你。”杜若宇一臉真誠。

“你、你瞎說什么？！”秦煦老臉一紅，含糊應道。

“我想像吃蘋果一樣，把老師吃掉。”說完，還來了個“啊嗚”一口吞掉的動作。見秦煦雙臉生紅，杜若宇笑嘻嘻地湊到他跟前，左右看了看，故作好奇道：“老師，你臉怎么紅了！該不會是害羞了吧！”聞言，秦煦立刻伸手，掐住杜若宇的后頸，用力捏了捏，嚴肅道：“上課！”

“哎！別呀，老師，不是還沒到時間嘛！”杜若宇又擺出一副可憐樣。

“我是老師，我說了算”，秦煦惡狠狠地瞪向杜若宇，“你有意見？”

“沒有，我怎么敢有意見呢。嘿嘿。”杜若宇陪著笑，坐下乖乖翻書。

往后，杜若宇和秦煦間的玩笑、打鬧越來越多。由于秦煦對教學要求很嚴，杜若宇也確實能做到認真聽講，積極完成任務，有時還會就某些難題和秦煦仔細討論。因而，對于常常是由杜若宇“挑起”的笑鬧，秦煦總是暗暗接受，甚至樂在其中。而經過了一兩個星期的相處后，對杜若宇，秦煦似乎不由得生出些依戀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