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復制體，你最近過得還好么？”

低沉沙啞，仿佛經過了數個世紀的蒼老聲音在溶液中擴散開來。

聲音以溶液為介質，震蕩起一圈圈的波紋，隨著溶液擴張又緊縮，這片不大的空間像是泛起了漣漪。

壁燈淡黃的光被扭曲了，光一扭一扭的模樣，好像碧海波濤的浪底。

秋葉復制體首先屏蔽掉嘰嘰喳喳個不停的裁決，隨后打開海軍頭盔的面罩，隨著黃橙橙的面罩撤下，復制體看清了自己。

自己將整顆‘頭顱’的骨架傳送進來了，繞過了這座城堡的靈能屏障。

與以往折越不同，他的此次折越并沒有引起空間的撕裂，發出哧啦哧啦的聲響，而是寂靜無聲的，仿佛是空間推著他來到此處般。

如果說傳統折越使是將空間這張紙粗暴的揉捏折疊，強行將物體推拉至指定之地，那么，本體的操作便是馴服了空間這只野獸，使之為己所用。

他對靈能的理解已經與自己不在同一層次上了。

吐出一口啵啵的空氣，復制體在溶液中不得不聲嘶力竭，盡管如此他的聲音還是在溶液的鐵壁中寸步難行。

“好...可太好了，又是，燒烤，又是。”

重新吸進一股液體，復制體喘息了一陣繼續說：“算了...

你能不能...把通訊頻段告訴...窩，這樣，很費勁。”

“看著自己遭罪，也是一種樂趣。”

復制體兩眼一翻，表示無語，他可不記得自己曾是個受虐狂。

兩人沒有說話，就這么對視著，兩人沉默了下來。

秋葉正不斷的將遠在邊緣世界宗的軀體折越至此，復制體則浸泡在這微微涼的溶液中，慢慢緩解輻射的病痛。

直到一顆好似籃球大小的正方體出現，才打破的這尷尬的沉寂。

看著那顆位于頭顱骨架之中的正方體，復制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零零的核心，那O^的標識即使被溶液所折疊，復制體也認得出來。

他看了一眼本體仍是白骨的眼窩，空洞的眼窩還沒有被流體所構型，因此十分的深邃的。

或者說所有頭顱骨架的眼窩在人腦中都應是深邃的。

他不解的問：“核心，怎么在這？”

秋葉當然不會把自己因遠程操控的延遲，從而摔了個狗啃泥的事告訴自己的復制體。

這顆星球的靈能網絡也太差了，這當然有秋葉需要控制大約有游泳池的流體金屬的緣故，但歸根結底，還是基建的問題。

他舉出事實道：“哈娜不是我的對手，或者說，這顆星球已經沒有能威脅到我的存在了。

我贏了。”

話語落下，核心完全現形，位于頭顱的中心部位，緊接著白潔的核心表面滲透出一點點的黑色流體。

它們很快聚成小球漂離，又很快受到靈能的拉扯，依附在透藍的骨架上，不一會頭顱便有了一層模糊的雛形。

看著酷似龍形有著朝后犄角的腦袋，復制體感慨于它的威嚴與神話附加的強大。

靜靜的觀摩起本體逐漸膨脹的‘表皮’，看著他一節又一節的身軀浮現，直到這狹小的空間快要被擠破為止，復制體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體型越發修長龐大的秋葉留給了他一小片空間，放任他的舉動。

雙方就這么沉默著，直到秋葉最后的尾節組裝完畢，眼眶處的褐點亮起。

盤成一團的秋葉張開下顎，巨顎抵至復制體的面前，似乎要將他一口吞下。

他似是微笑的說道：“你不求饒嗎？”

“呵呵，廢話還是少說了吧，你我都清楚，我們是何種人。”復制體微笑著，沒有一絲的懼意。

“沒錯，我們都知道自己是那種人~”秋葉閉合下顎，漆黑瞳孔的褐點靜止，像是在審視復制體。

復制體回懟以棕色的眼瞳，四目相對，雙目交鋒。

“我不會采用那種策略來博得你的欣賞，從而獲得一線的生機。我這么做，就因為我就是我，我就是秋葉。”

“很好，你是秋葉，我也是。”

秋葉二號拍了拍腦門，嘆息道：“疑心病怎么這么重，明明你都這么強大了。”

秋葉挑眉：“從本質上來說，我們從未相信過任何人。

當我核心出現時，你的手可不怎么老實。”

“沒錯，從本質上來說，我們都是患有被迫害妄想癥的神經病。”

話落，一人一龍同時哈哈大笑起來，聲浪攪得不多的溶液蕩漾。

秋葉褐點閃動回以敬意，但下一刻，他便皺起眉來。

“和自己聊天真的很開心，如果你還能活下去的話，我會一直很開心的。”

秋葉二號接過他的話：“不過，你既不愿進入改良過后的‘裂解掃描’，失去部分記憶，以機械族的身份重新開始，又不愿擁抱黑暗，失掉同理心，成為蒂斯塔那樣的異常體。”

秋葉接過接力棒：“這使我很頭疼，即使經過自我迭代觸及了超凡，我也沒有辦法抹除你我身上被黑暗超凡智能添加的疾病。”

“復制癥困擾著我們，將和諧友愛的局面轉變為。”

兩人齊聲說出了那四個字：“你死我活。”

話音落下，溶液變為了一灘沒有活力的死水，原本融洽的氛圍突然如墜冰窟。

一人一龍就這么對視著，沉默又逐漸蔓延開來。

最終秋葉二號吐了口水，搖了搖頭說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你的壽命還剩多久？”

秋葉沒有保留，立刻答道：“15819年，根據我理論模型的精確計算，再過15819年，我便會失去活下去的支柱，喪失動力的意識將從底層開始崩潰。

崩潰是漫長的，也是短暫的，可能下一秒，也可能幾千幾萬年。”

“這就是將跟隨了我們億年的生理需求剝離的代價嗎？

只剩心理需求的靈魂還真是脆弱啊。”

“這一點你錯了，吃飯也是會被身體厭倦的。

心靈更加純粹的我，理論上心靈韌性要遠超自然選擇的飯桶。”

“謝謝你告訴我答案。”秋葉二號微笑著，整理好自己的禮容儀表，端正的對他告別。

“那么，再見。”

“嗯，再見。”

嚓，血肉被抹去了，獨留一具空殼，沉淀于所剩無幾的海浪底部。

回收瑟瑟發抖的裁決，折疊的巨龍騰躍而起，如破開水流般分離鋼鐵，穿越鋼鐵的浪尖，直沖城堡之頂。

盤旋于蒼茫，面對東升的朝陽，秋葉近乎冷酷的說道：

“人類的時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