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奇下了車，望著林懷樂的黑色大奔漸漸駛遠。

他一邊拋著手中的鑰匙，一邊哼著小曲拎著包走上樓。

這棟公寓樓，是黃浩名下的。

“雖然不知道這個黃浩是什么來頭，但從程龍的態度推測，恐怕不只是華興的大金主之一那么簡單。”

周奇覺得這趟水越發渾濁。

日系社團，華人社團，現在又牽扯出看似能量極大的黃浩和大張旗鼓的第一屆無畏武斗比賽。

“現在才第一個晚上，希望攤子不會鋪得更加大吧。”

他看了一眼鑰匙上面的數字，來到了對應的房門口。

413。

周奇昂起頭，仔細看了一圈，沒發現攝像頭。

剛才在會議室查看監控錄像的時候他就知道，華興能在眾多社團突圍而出吞下大片地盤，不單單是靠一股莽勁，心思縝密之人也不少。

“喵嗚~”

夜色已深，萬籟俱寂，然而樓梯的轉角處傳來一聲貓叫。

房門半啟，周奇停下進門的腳步，轉頭看去。

貓叫聲是來自一個留著短發的小女孩懷里。

“咦，媽媽你看，我們隔壁來了一位好帥氣的大叔叔。”小女孩抱著貍花貓用中國話說道。

走廊燈光下，一名中年婦女掩面走近。

那是一張被烈火燒過的臉龐，單薄的手掌也無法完全遮擋那大面積的燒傷痕跡。

“小朋友你好。”周奇溫聲問好。

小女孩眼前一亮，歡欣雀躍地蹦跳了一下：“叔叔好！叔叔你也是中國人嗎？”

周奇點頭，他學著貓叫喵了一聲，逗得丫丫捧起懷中的小咪，擺動著它的前爪，回應一句貓語。

“丫丫，別這么大聲，會吵著別人的。”

丫丫嘟起小嘴，拉長尾音：“哦~”

“你好。”周奇主動向丫丫媽媽問好。

“你好。”

對方似乎沒有繼續搭話的意向。

周奇邁步入屋，反手關門。

屋內空間不大，但日常居家用品一應俱全。

稍微熟悉一下房間的結構，周奇把燈一關，靜靜地站著。

他從隨身空間拿出手機，打開后攝像頭，對著房子里的角落縫隙都掃了一個遍。

“嗯，看來沒有監視儀器。”

周奇稍微放下心來，打開燈后，點開威信，又重新看了一遍媽媽給自己的最后一條消息。

“媽沒事，你安心上班吧，記得戴好口罩哦（微笑）（加油）。”

剛才丫丫母女的互動，不經意間觸碰到了周奇心底里最柔軟的地方。

他盯著屏幕發了好一會的呆，然后把手機關機，放回了隨身空間。

……

洗漱一番，周奇坐在榻榻米，看著眼前這袋子日元，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忽然想起鐵籠里的最后一拳。

那是酣暢淋漓且毫無保留的一拳，是在成為輪回者之前，一直不敢打出的一拳。

這讓似乎心頭的惡氣出現了一絲增長的苗頭。

他突然想起當年學八極，師父對他說的一句話：

“你這混小子惡氣雖有，但兩分有余，三分不足，不過這樣也好，現在這個年代，惡氣養出的膽氣俠氣反而是一種累贅。”

“起碼我讓查猜走得比較不痛苦了。”周奇捏起拳頭，心中自我排解道。

他對查猜的死沒有愧疚，但還是感到了一絲無奈。

彼此無冤無仇，僅僅在陣營勢力的對抗下，就要分出個生死。

不過易境而處，周奇相信自己也是那個被打死的人。

既入鐵籠，生死自負。

周奇對殺人沒有什么應激反應，但還是無可避免地在親手打死一個與自己沒有任何仇恨的人后，浮現了一些擔憂。

“有朝一日，我會不會因為輪回之地發布的任務，迫不得已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或者殺一些無辜的人，來換取自己的生存機會……”

輪回者能擺脫平淡凡俗生活的代價，很可能就是一次次的道德與利益之間的艱難抉擇。

而在某一次重大抉擇之后，就不再是曾經的那個自己了。

周奇搖搖頭，自嘲般笑了笑。

現在想這些還太遙遠了。

他站起身，推開窗戶，看著長崎的一角夜空。

云淡星稀，一輪橢圓的盈凸月掛在天邊。

“外國的月亮也有陰晴圓缺啊。”

視線低移，深夜的長街，兩盞霓虹燈招牌還在亮著。

居酒屋在營業倒也算正常，不過刺青館也這么多人幫襯的嗎？

窗戶掩上，只余一道通風的縫隙。

他躺在榻榻米上，閉眼默默思索。

“明天要過去拜關公，正式成為華興的一份子，剛才還讓我參與他們的高級會議，雖然之前定下的前兩個行動方向算是有了一定進展，但接下來還要更多地展現自己的價值才行。”

“支線任務的話，拿到第三名就有相當于五千萬日元換取的普通兌換點。”

他在武斗場的時候就嘗試了解特殊兌換點的用途，但出乎意料地，輪回之地給他彈出了【權限不足，無法查詢】的提示。

“除了好好打比賽爭名次之外，還要想想辦法怎么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讓手里這一千萬盡快滾起雪球。”

周奇輕輕揉捏眉心，試圖從不多的歷史知識中，回憶起這個時間點的日本有什么好的賺錢路數。

“房子，流通性太低，pass。”

“股票，流通性夠高，但身份證明還沒弄好，想炒也沒有資格，況且我對日本的股市毫不了解，一味無腦做多怕是一個深度回調就沒了小一半，pass。”

“哎，算了，如果武斗場還開菠菜盤口的話，我直接買自己比賽贏就好了嘛。”

心思微轉，他對如何打這個第一屆日本無畏武斗比賽有了一個大致的想法，不過具體還要觀察過其他參賽選手的打法與水平才能確定。

……

翌日清晨，11月27號，周日。

周奇推開窗戶，感受著冬日微冷而濕潤的空氣，精神一爽，

他確認了隨身空間的遮魂隱神傘和1050萬日元后，將一些雜物塞進了大手提包，

門鈴聲響起。

“不是說好在中華街碰頭的嗎？”周奇眉頭輕皺，從貓眼看到了一幅生面孔。

那是穿戴羅馬領圈、蘇搭衣著的傳教士。

周奇忽然記起，昨天坐在車里看到外面的大大小小的教堂神社星羅棋布。

“你好，什么事？”周奇問道。

“噢，尊敬的先生早上好，我是天主教的傳教士，誠摯邀請您參加我們今天的彌撒禮拜活動。”

操著一口流利日文的歐裔男人遞來了一張淺金色硬卡片，上面正中央用中日英三國文字寫著“聆聽上帝的福音，獲得心靈的洗滌”，右下角的落款是“長崎縣長崎市南山手町5-3大浦天主堂”。

“不好意思，我對什么上帝耶穌不感興趣。”

男人淺淺微笑：“不要緊，神愛世人，只要你日后愿意全心全意地信奉主，主就不會計較你之前的不信。”

他把卡片再往前稍稍一推。

周奇報以一笑：“我還有事趕著出門，下次吧。”

說罷他關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男人沒有生氣，只是微微一嘆，在胸前比劃了一個十字，對著周奇的背影喃喃說道：“愿主保佑你。”

周奇在樓梯的轉角處看到他敲響了隔壁兩母女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