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就常識來說，每個人都會有著擅長的屬性，要她暫且拋下這種觀念未免過于強人所難。在首次施放魔法的時候，大都會以該家族曾經施展過的魔法作為藍本，而這也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作法。

……但我接下來要說的，恐怕會讓她更加難以接受吧。

“我在小的時候，曾經想過這么一個樸素的問題──為什么人可以使用魔法呢？”

“那、那是因為人類擁有魔力，并透過不斷積累的努力后，才能操換自如。”

“真的嗎？”

“當、當然是真的了！”

殿下氣鼓鼓地回答道。

和我妹妹前一陣子的反應有點像呢，她最近對我好兇啊──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所謂的魔法，是人類以魔力作為代價所借來的東西?！?

小時候，雙親總是會和我講英雄們的冒險故事，而其中最讓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故事人物能將驚天動地的魔法──也就是世間所謂的【大魔法】操控自如一事。

據傳【勇者】所使用的【天雷】，能一擊擊斃巨龍。

據傳【賢者】所使用的【墜星】，能一夜消滅一國。

據傳【圣女】所使用的【復活】，能讓人死而復生。

據傳【騎士】所使用的【光盾】，能防下任何魔法。

總有一天，自己也想施展那樣的大魔法──孩提時代的我抱持著如此堅定的心愿。

然而，隨著我學會識字，抱持著興奮的心情攤開魔法書后，憧憬也隨之轉為失望。

魔法的研究本身日新月異，使用的人口也逐年增加，但據說到了現代后，世上已再無一人能使用上述的大魔法。

就現實狀況來說，炎屬性大魔法【炎鱗】和冰屬性大魔法【冰鶴】，也逐漸從歷史之中銷聲匿跡。

況且，就我調查的結果來說，這些雖然被統稱為【大魔法】，但古代的魔法系統似乎不止一種……

拿【天雷】和【炎鱗】來舉例吧。

就我看來，這兩種大魔法的體系似乎是完全不同。

我指的并不是屬性不同──像前者屬于純粹的攻擊魔法，至于后者……雖然這樣說有點奇怪，但許多文獻上都有近似“生物”的敘述，炎鱗似乎會在發動后延續好一段時間的樣子。

由于個人能調查的范圍有限，我在這四年期間問遍了許多老師，結果對這個問題有回應的老師占了極少數，而知曉其魔法式的老師可以說是完全不存在。

巧合的是，被定為比大魔法略遜一籌的【極致魔法】的使用能手，似乎也有逐年減少的趨勢。

由于我身邊有個能將極致魔法用得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的恐怖女生存在，所以我沒太過留意，但這似乎是世間的共同認知。

──奇怪？但這么一來不是很詭異嗎？

印刷技術和能記錄各種事物的寶珠技術尚不成熟的時代已然過去，到了技術發達的現代，為何過去為人所用的魔法卻反而失傳了？

我想各家族確實是有不外傳的絕活吧，或許也有那種僅限于口耳相傳，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無蹤的魔法。不過……這種不自然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

如今戰爭的頻率已經比過去低上許多，我們王國在近兩百多年來也從未經歷過大規模的戰爭。但怪物們依然在各地跋扈橫行著，龍和惡魔也依然存在。我并沒有聽到這些怪物有弱化的傳聞，而各國不僅沒有削減軍事預算，反而在經濟起飛后明顯加大了相關預算。

換句話說，用來鍛煉魔法進行實戰的地點，依然多得和往昔一樣。

盡管如此，人類所能施展的魔法卻有逐步減弱的傾向──

“可、可是，是否也該將能使用魔法的基數人口上升這點也納入考量……”

“沒錯。然而，威力和規模逐漸衰退乃是不爭的事實。若是再這樣發展下去，上級魔法的能手或許會逐漸……不對，說不定已經正在減少了。如今是靠著個人的優異性彌補著總數的不足?！?

“…………”

“就是只將目光放在王國內，能使用象征各公爵家的極致魔法──【火鳳凰】、【冰原狼】、【暴風龍】和【雷王虎】的能手也已所剩無幾，而其威力似乎也比過去弱上許多……不過【火鳳凰】的使用者說不定是歷任以來最強的一個就是了……但那應該要當作特例才是。”

“……換句話說，老師想表達的意思是，打從學習的根基就出了問題是嗎？”

這孩子果然是個才女。

“說得很好，是正確答案喔。”

“您的意思是，在兩百年前的魔王戰爭結束后，各國持續改良魔法的努力……是白費力氣嗎？”

“我不會說那是白費力氣，畢竟能使用魔法的人們確實是大幅增加了許多。不過，就結果來說，這招致了使用者水準的降低，會覺得其中有詐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總覺得腦袋要打結了?！?

也是啊。

能二話不說地將我突如其來的這番話盡數相信的，大概就只有那位老友吧──在聽完我說的這些推論后，她就立刻拔出了劍，氣勢洶洶地喊著：“……為什么！為什么不早一點告訴我！“

……那一天的光景還真是歷歷在目。

殿下直直地盯著我看。

“不過……因為是老師說的，所以我相信您所說的這一切。那么，我究竟該怎么做呢？這件事似乎和無人目擊過的各屬性精靈有些關聯了呢?！?

“……說起來，您為什么這么信任才剛見面不久的我呢？我真的感到很不可思議呢。”

“咦？因為……您就和敎授和麗雅大人說的一樣，是個很厲害、又很帥……沒、沒事！請繼續說吧！”

殿下先是低聲嘟囔了幾句，接著臉蛋撲通地變得通紅。

是我說錯了什么話嗎？還有，我好像聽到了什么教人在意的詞……不、不對，是我聽錯了吧。嗯，我一定是聽錯了。

我清了清嗓子重啟話題。

“咳咳。就我認為，人類之所以能使用魔法，是因為眼睛看不見的精靈從中給予了助力的關系，至于魔力就是給他們的報酬。而王室和各公爵家或許都有著能吸引擅長特定屬性的精靈的氣質呢?！?

“可是，這樣的學說理應早在超過百年前的實驗受到了否定。妖精若是存在，那在火山施放炎屬性魔法之際，應該就能增強威力。但實際上無論在哪邊施展魔法，其威力的程度都是大致相等的……我所讀過的文獻是這么記載的?！?

“您真的很努力用功呢，這是正確答案沒錯。不過其中也包含了在火山施放水屬性魔法卻增強威力的例子呢?！?

我伸出右手摸她的頭──在碰觸到之前收住了手。危險危險，若是每次都能像這樣留意，那應該就能改掉這個壞習慣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殿下看起來似乎有點不滿，這是為什么呢？

“話說回來，緹娜覺得海里會有炎精靈的存在嗎？”

“咦？我、我認為沒有?！?

“為什么呢？”

“因、因為水里無法讓火焰存在，所以妖精應該也……”

“明明就無法證明妖精的存在，該怎么證明您的假設？”

“您、您太狡猾了！這、這是狡辯！”

“呵呵，真是抱歉。因為緹娜實在是太過優秀，忍不住就會想稍微戲弄您一下呢?！?

“……老師的心眼果然有點壞呢。”

殿下鼓著臉頰說道。她真的很優秀，而且能在對話之中感受到樂趣呢。也不知是好是壞，能這樣對答如流的對象，至今就只有麗雅而已。

“我是這么認為的──如果屬性精靈真的存在的話，對于他們來說，屬性應該不會有什么意義吧？”

“……您是說他們沒有屬性嗎？”

“我并不打算說得這么極端，但還是假設他們只有少部分才有擅長或不擅長某一種屬性這一差異性，那么，我們如今所使用的魔法構筑式又代表了什么意義呢？”

“炎屬性只會釋出火焰，水屬性只能造出流水，風屬性只能揚起旋風……是強制性地只能釋放出一種屬性的設計?！?

“我剛才所說的這些都沒有根據。就算想做實驗，要證明看不見的精靈存在也是很困難的事吧。不過，若是代換成他們的立場思考──您覺得若是每次都收到相同的要求，而且還得強迫出力的話，您會樂意幫這種人類的忙嗎？”

“……應該不會樂意吧?！?

“沒錯。所以我改良了魔法式，增加了原本不存在的片段?！?

順帶一提，我在從校長手中接過畢業證書時曾坦率地說出這樣的想法，結果校長露出了相當苦澀的神情。

恐怕是那些精靈和巨人──表面上和人類締結友好關系的長命種族們，在暗地里訂定了秘而不宣的規矩吧。

我猜具體時間應該是魔王戰爭結束后吧？他們會萌生“至少也要在魔法技術方面勝過人類”的念頭也是無可厚非。畢竟即便是現階段，他們也在絕對性的人口差距下被人類剝奪了實權呢……他們說什么都想死守這部分吧。

──由于是和我無關的事，所以我也沒打算深究下去。

“我稍微聊得有點久了，讓我們進行練習吧。”

“……老師?！?

“哦，又有什么問題嗎？”

“我果然怎么想都無法接受！請立刻告訴我您摸了愛莉的頭卻不摸我的理由！還有……請您別再對我用敬語了！”

“呃......”

……我還是沒搞懂這孩子的腦袋在想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