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夾帶著刺鼻的火藥味,吹散了廣場上彌漫的白霧。
周圍已經聚集起了許多礦工,還有更多的身影從礦洞中涌出,無數盞探照燈朝天空射出光束。
當第一次爆炸發生時,礦洞內就已經亂做一團。
礦工們以為是銀島的軍隊反攻了回來,便趁機破開監牢,奪取了升降機的控制權。
最初到達地面的那一批礦工,早就隔著極遠的距離,旁觀了整場戰斗。
黑色的魔神穿梭于塵埃中,將那群平常作威作福的士兵屠戮殆盡,以至于礦工們都不確定“它”是敵是友。
直到羅素摘下頭盔,露出面龐,眼尖的礦工才認出了他,正是前幾天參加甲胄格斗的少年。
難以想象,前些天還是被壓迫的一員,現在他卻直接化身為肆意屠戮的魔神。
這時,亞契站了出來,朝他們喊道:
“我們已經殺死了所有守備軍,現在你們可以離開礦場了,跑得越遠越好!兄弟會的機械部隊很快就將抵達這里!”
礦工們的喧鬧止歇,呆滯地望著亞契,以及他身旁的那具漆黑甲胄。
自從格雷鎮淪陷,他們的日子就宛如置身煉獄……
而現在……居然能離開煉獄了嗎……
忽然,撲通一聲。
一名身子搖晃的老者跪倒在地,口中呢喃著嘶啞的禱告聲:
“創造了隱秘靈魂的飼者!死亡中上升者的主宰!復生之神啊,我們感恩您的降臨!”
老者早已瘦成了皮包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礦洞里生存下來的。
像是引航的候鳥,其余礦工也紛紛跪拜在地,山呼海嘯般地念誦著“復生之神”的真名。
“復生神教……”羅素皺起眉毛。
他之前在礦洞里,也聽到礦工們在頌念類似的禱詞,乞求復生之神的庇佑。
他原本對于宗教沒什么看法,但問題是復生神教在游戲中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邪教。
男女雙修,邪靈崇拜,人龕祭祀……復生教的教義囊括了大多數經典的邪教元素。
而且在后續的劇情里,復生神教還策劃并實施了多起針對烏瑟王國的恐怖行動:查堔慘案,圣言劇院恐襲……
械戰中有幾個劇情比較長的支線,其中就包括覆滅復生神教的內容。
而現在,我成邪神了?
要不是時間緊迫,羅素絕對要給這群人普及一下最先進的科學文化知識。
他給亞契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刻會意,大聲道:
“復生之神希望你們離開這里!”
“謹遵教旨!”
信徒們的虔誠回應在空氣中盤旋,然后才不舍地起身散去。
忽然,羅素在人群中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直接沖刺過去,擋住了去路。
“那枚戒指。”他俯視著鬼鬼祟祟,想要逃跑的監督,冷聲道。
監督原本是想要混在人群中逃跑的,但羅素忽然擋住了去路,還以為他是來找自己算賬的,嚇得直接癱坐在地。
監督在身上胡亂摸了幾下,終于找到了那枚羅素用來賄賂的雕紋錢幣,恭敬地雙手奉上。
“在,在這里!”
雖然羅素對姐姐的印象只停留在記憶中,但作為姐姐唯一留下的東西,他絕對不會弄丟。
監督見到羅素轉身離開,松了一口氣,像是剛從鬼門關撿回了一條命。
但羅素又忽然停住了腳步,像是在念悼詞一般,開口道:
“我和他無仇無怨,但你們對他做什么,我管不到。”
霎時間,監督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雙腿不受控制地顫抖。
路過的礦工停下腳步,眼神怨毒地看向他,紛紛圍攏了上來。
其實這些監督和礦工原本都是格雷鎮的平民,只不過有些人被選為了管理者,而有些人卻只能充當苦力。
礦工們本以為這些監督會照顧一下同鄉,但沒想到他們的手段比那些大兵更加殘忍。
而現在,這些監督也終于嘗到了同胞施加的苦難,究竟是什么滋味。
……
慘叫聲在背后響起,羅素的呼吸卻越發淺薄,步履沉重。
“羅素,你……你沒事吧?!”亞契發現羅素的指縫間正滲著鮮血,驚慌道。
“暫時死不了。”
依靠內置的機械系統,羅素能勉強維持站立,只不過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我,我送你去醫務室包扎!”亞契急切道。
“來不及了,兄弟會的支援部隊正在趕來,我們必須盡快離開。”
羅素從背包里取出一劑腎上腺素,將針管中的液體推入身體。
他的心跳開始加速,瞳孔驟然放大,對于疼痛的感知也明顯下降。
憑借這玩意,他應該能保持一段時間的清醒,足夠逃出礦場了。
但離開之前,他還要回倉庫取幾樣“東西”。
…………
甲胄倉庫。
羅素讓亞契攀住甲胄的武器架,帶著他一路橫穿礦場,來到了倉庫的門前。
旁邊的兵營樓仍舊在燃燒,樓前的廣場上還趴著幾具燒焦的死尸。
亞契跳下甲胄:“我們來倉庫干什么?”
羅素推開倉庫的鐵門:“離開之前,我們肯定要搜刮一波,戰爭還在繼續,外面不比礦場安全多少。”
“我懂了。”亞契點點頭,跟著羅素走進倉庫。
“你去把東區里還能用的武器歸攏一下,速度要快。”
“好!”
兩人分開,羅素則直奔西區,找到了那臺心心念念的三聯裝重型連射炮。
雖然這玩意暫時是壞的,但他有信心修好,只不過體積這么大,必須要找到合適的載具才能運走。
這一點他也早就考慮過,倉庫的深處停著一輛能載重的四輪陸行器,能承載很多物資和武器。
借助甲胄的傳動系統,他直接抬起沉重的連射炮,放到了陸行器上。
繞過車身,他忽然發現角落的陰影里蹲著一個人,看不清面容。
“出來,不然我就直接開槍了。”羅素冷聲道。
“別,別殺我……”角落的人連忙叫道,然后挪動身體,站了起來。
“維克多?”羅素聽到熟悉的聲音,眉頭舒展。
“……”維克多還穿著睡衣,估計是剛從睡夢中驚醒,那張蒼老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羅素想了想,剛好讓他解答疑惑:“這具鴉羽甲胄是從哪里搞到的?”
維克多望著羅素穿戴的漆黑甲胄,尤其是濺在甲片上的大量血跡,無聲地嘆了口氣:
“我不清楚,是兄弟會的第四軍團送過來的,說是當做禮物送給我,但具體來的來源并沒有提及。”
“嗯。”羅素的視線沒有停留,繼續朝陸行器上搬運武器,仿佛沒有看到他一般。
維克多見到羅素似乎沒有殺自己的打算,便默默地退回陰影中,繼續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