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許久的等待。
待天色已經接近黃昏的時候,前去張無非婆娘的侄子家尋找匕首的人總算是回來了。
“大人。我等打探了許久,方才將匕首找到。”那剛剛被韓公裔派去找匕首的人回來復命,接著雙手捧著找到的流落在外的最后一把匕首說道。
聽此言,眾人松了一口氣,這五把匕首找到了,接著又有些失望。
松了一口氣是因為,若是匕首真找不到,那作為兇器的匕首很可能就是從張無非這里流出去的,那么再往下查找溯源相關線索那就太困難了。
而有些失望是因為說明這個調查方向是錯誤的,還得掉頭從剩余儲存的二十把匕首,和已經下發的七十五把匕首的情況。
顯然,因此事涉及皇城司內部,他根本沒時間再拖到明天了,調查必須今晚就進行。
韓公裔也沒時間再耽擱了,當即命令道:“安排兩個人將張無非夫婦二人關押至皇城司獄,并安排人手將其從皇城司貪墨的物資錢財全部給我盤查清楚。
另外按照張無非的名冊,將所有領取與兇器批次相同的匕首的人攜帶匕首在司中集合,給我查清楚兇器到底是誰的!”
“是!”跟隨前來的幾個皇城司的下屬立刻應聲,接著便調配人員按照韓公裔的安排去干活去了。
韓公裔扭頭對趙伯玖道:“辛苦宗子跑這一趟了。我等且回司,先吃些東西。”
趙伯玖微微一笑道:“應該的。”
回到皇城司,趙伯玖也并未矯情,韓公裔吃什么,他趙伯玖便跟著吃什么。
待吃過飯后,凡是領取過匕首的人已經集合完畢,有人已經開始查驗工作了。
趙伯玖、韓公裔二人吃過晚飯,便去盯著去了。
二十把備用的匕首查驗的比較快,沒什么問題。
但七十五把已經下發的匕首查驗工作卻仍在進行。
正在眾人枯燥的等待時候,負責查驗工作的皇城司人員驚疑道:“咦。”
趙伯玖、韓公裔一聽,向其望了過去。
趙伯玖開口問道:“怎么了?”
一邊說著一邊向其走去。
那查驗人員拿著匕首遞給韓公裔道:“此匕首有些不一樣。”
韓公裔拿在手里看了看,發現匕首看著和發放的差不多,但實際上差別卻還真不小。
他們皇城司從軍器監領來的匕首上面印著誰打的,什么時間打的。
而這把匕首上卻并沒有。
韓公裔抬頭看了看這把匕首的主人。
只見這匕首主人此時臉色有點蒼白,腿不由自主的打哆嗦。
韓公裔也并沒有多廢話,掂了掂匕首開口吐出三個字:“我記得你叫邱清泉吧,說說吧。”
這個被韓公裔記住名字的家伙一聽,一下子仿佛骨頭被抽掉一般跪下帶著哭腔喊道:“還請干辦從輕處置。”
“莫要廢話,快些說什么情況。”韓公裔有些不耐煩。
邱清泉方才道:“去年臘月,受朋友邀請,在鴻賓樓飲宴,喝多了,第二日醒來發現隨身攜帶的匕首不見了。
但平日時常要用,故照貓畫虎,找外面的鐵匠鋪打了一個。”邱清泉也沒廢話,簡單扼要的將情況介紹了一下。
韓公裔一聽,頗為警惕道:“一同飲酒的都有誰?”
“同僚劉黑虎,同鄉錢伯謙。就我們三人,沒有其他人。”邱清泉如同倒豆子一般,問什么說什么。
韓公裔一聽立刻吩咐道:“將這兩人給我叫來。”
然邱清泉卻遲疑的說道:“劉黑虎也是我皇城司的,我在探事司,他在冰井務。
但錢伯謙,卻有些困難。”
韓公裔皺眉道:“怎么回事?”
邱清泉趕緊解釋道:“他在張婕妤身邊做內侍。”
韓公裔沒什么大反應。
倒是趙伯玖一聽,心中忍不住一震。
“這錢伯謙是張婕妤身邊的人。幕后兇手會不會便是張婕妤?”趙伯玖忍不住往這方面想。
正想著,趙伯玖卻注意到韓公裔看了自己一眼。
從他的眼神中,趙伯玖第一時間便意識到恐怕韓公裔也想到了這幕后的黑手有可能是張婕妤。
韓公裔有點為難,此事有點復雜了。
張婕妤是皇帝的寵妃,她身邊的人涉案,而且還是涉宗子刺殺一案。
偏偏張婕妤還有十足的動機。
然而,此時韓公裔心中所想的并非是案件的真相是什么樣子的。
他此刻心中所想的乃是如果皇帝趙構知道情況后會怎么做。
要知道皇城司可是皇帝的狗,主人讓狗干什么,狗就得干什么。
遠的不說,僅說剛駕崩沒多少年的“昭慈圣獻皇后”孟太后當年就曾被皇城司給陷害過。
當年哲宗在位,寵幸劉氏,但孟氏為皇后,便成了哲宗的眼中釘。時年孟皇后所生的福慶公主重病,藥石無效。孟皇后的姐姐試圖用道教符水救公主。當年根據哲宗的指示,皇城司對皇后身邊的宮女、太監刑訊逼供,最后,屈打成招,偽造供詞,制造了冤獄。
這冤案又讓本身名聲不好的皇城司再次被人口誅筆伐。
他們豈能不知道孟皇后是冤枉的?
但皇帝的意志和命令下達了,即便是知曉做了此事之后會遺臭萬年也得捏著鼻子去做。
思及此,韓公裔立即拿定主意拱手對趙伯玖道:“今日宗子在涉及我皇城司內部人員后全程參與。
但新涉案人員卻涉及張婕妤。
未得官家允許,我等自然不可隨意調查張婕妤身邊的人。
稍后我將今日調查情況書寫一番成為奏疏遞送給官家,若宗子對調查情況無異議,可否在奏疏上一起簽字?”
趙伯玖一聽韓公裔的話,便明白了韓公裔下一步的調查要征求官家的意見了。
他斟酌了一下,點點頭道:“此事應當的。”
韓公裔松了一口氣道:“如此在下便謝過宗子了。宗子請稍候,我這就寫完。”
說著韓公裔便安排人員準備好筆墨紙硯,筆走龍蛇將今日調查情況事無巨細的寫成書面的奏疏。
待韓公裔寫完,趙伯玖過目一番,發現并未夾帶什么私貨,而是頗為客觀公正。
趙伯玖沒多遲疑,便將名字寫在韓公裔的簽名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