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門內。

左廿坐在大殿之中，視線低垂，雙眼微闔。

殿外演武場上，不少弟子各司其職，門內的氣氛逐漸緩和起來。

大殿內的蒲團上，只有一個人，長長的頭發落在身旁兩側，看不清面容，粗重呼吸之間盡是壓抑不住的憤怒。

但他此時不敢隨意說話，因為左廿的臉色不好看。

長青醞釀了許久，終于想出了解決方式。

“掌門師兄，我愿意下山將水云和他們帶回來，應是昨天講道之后他們偷偷離開的，算算時間不到一天，我能追得上他們。”

在左廿面前，長青還是保持了理智，卻對水云生出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來，以及想迫切的將水云拉回來揍一頓。

順便好好問問他，為何自己揍就算了，為何還要帶上幾個師弟跟他一起！？

左廿終于起身，舍去了腳下那雙布鞋，赤腳踩在地上，令人驚訝的是腳掌底部布著一層淡淡的炁，不沾毫塵。

“長青你下山跑一趟罷，先去我房間，從抽屜里面取一些英鎊，連同桌上的一封信一并帶上。”

“若是見到了水云，你便問他還認不認我這個師兄，若是他說認，你就把這些交給他，告訴他在外行事須小心。抽空了去買幾身衣裳，別穿著三一的服飾到處亂跑，若是惹出亂子來了我就親自去找他麻煩。”

長青聽著，感覺有些不對勁。

那若是水云那家伙犟脾氣上來了，想著要和門派撇清關系，自行承擔后果，那又該如何？

掌門師兄，會怎么處置他們？

“若是他要說所有責任盡皆歸于他身上，隨后就不管不顧，要玩來世再報恩那一套，你也將錢交予他們，同他們找個地方踐行，買兩壇好酒。”

左廿緩緩說出接下來的打算。

“你灌完他們酒就迅速回來，告知我他們的方位，我親自下山揍他們一頓，揍完之后再放他們去報仇。”

長青此時還在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在疑惑之下，連帶著自己原本的憤怒都已經消散了些許。

“師兄你不怪他們？可是這樣很明顯會擾亂師兄您的安排！”

左廿擺擺手。

“人的心是無論如何也攔不住的，作為你們的師兄，都說了要替你們擦屁股，現在也沒什么不好的。就讓他下山歷練一番，無非從此之后你為面子，他為里子。”

長青松了一口氣，行禮，就要出門去：“師弟這就去準備，師兄可還有其他的吩咐。”

“諸葛師弟他們下山了么。”

“嗯，他和小陸今早下山的，取了下院的兩匹馬，想必現在應該附近的城鎮了。”長青接著回答：

“我已經告訴過他們，不可透露出師兄的消息，如有親朋好友問起，亦必須保守門內秘密，不可泄露分毫。”

左廿點點頭，沒有再開口的意思，長青迅速離開了大殿。

片刻后左廿也走了出去，演武場上熱鬧非凡，弟子們在修行操練。

他看了一會兒，發覺無甚意思，只是和二十年前的修煉方式又有了些細微處的差別。所以門人的根基要比以前打的更牢靠一些。

“逆生之路艱難，我一人之力未必能到達終點，所以我要廣開枝葉，并且親自為諸弟子夯實基礎。”

“相信后輩之中一定會有天縱之才，走通三重”

“廿兒你乃開山大弟子，說不得此事還要靠你來實現。”

左廿輕輕搖了搖頭，及時在回憶的這條沒有盡頭的河上回返。

看向遠處路過之時還朝著自己打招呼的師弟，爽朗一笑，朝他們點了點頭，以做回應。

“咣！”厚重的大門被直接關上。

背對著歷代祖師的牌位，左廿盤膝坐下，強行咽下一口涌上來的鮮血。

自己還是操之過急了。

透過些許的縫隙，外界的陽光執著的鉆了進來，在黑暗的環境中，十分顯眼。

在光束上，灰塵浮動，一切都有了軌跡。

“只要有足夠大的光源，再細微的東西也能無所遁形嗎？”

“可是我又要到哪里去找到這股力量來助我窺伺根源？”

“何人能夠媲美太陽？”

全身白炁涌動，現在由精靈血帶來的三重時效還未過去，左廿想趁著這段時間，思索出讓門人能夠平穩邁入三重的方法。

在他游歷之前，父親左若童親自改變功法，讓門人在沖擊二重的時候安全了許多，自己這番回來，在后山也確實沒見到有年輕的同輩。

“難道三重之后是異想天開嗎？”

“自己現在已經有了最簡單的兩條路線。”

“一條是帶著門人去那片炙熱的大草原，再次獵殺精靈，或者抓回來豢養，待到師弟們成就二重巔峰，便可飲下精靈血液。”

“如此一來也能體驗幾日的三重景色。”

“但后遺癥太多，就怕門人將其用在二重之前，而忽視根本的性命修為。”

“跳過修行路上的必要經歷，從而直達終點，此非良策。”

左廿伸手一抓旁邊那光柱，上面的灰塵從指縫逃走，手上什么都沒留下，除了原本就存在的虛無。

“其次就是借助各派所長，修行最后，無非還是要落實到性命二字，水云，此事需要你去為我驗證記錄。”

“放你下山，除了歷練你之外，未嘗沒有將你視為同行者的意思，只是你現在還未達到，你只需好好記錄感悟，驗證之事回山再交給師兄我來。或許三重，才是逆生的開始。”

“某些事，父親做的，我未必就做不得。”

“同理，父親做不得，我未必也做不得。”

“……”

“我不求仙，但愿將這斷頭路續上，父親勿要怪我與你的理想背離。”

“待到位于異人巔，再尋石崖論成敗。”

左廿看向一側，依舊是那條光柱。

揮袖之間白炁成型，空中多了兩件東西。

一把炁劍，一張炁盾。

兩者均為同等強度，兩者不斷撞擊、崩碎、重聚、再對抗，左廿也不斷地提高兩者的強度。

直到最后，發出了幾乎類似于真正武器的聲音。

“原來如此，父親你走的是第三條路。”

“是撕裂！”左廿眼神凌厲。

“無根生，待我做完門內的事，我倒要來會會你了。”

“你究竟是個什么樣的貨色，能讓父親不追究你。”

大殿內一片安靜。

但那兵器交擊的聲音卻傳了出去，一直持續了不短的時間，門外演武場上的弟子們聽見了里面的動靜，紛紛匯聚了過來。

連帶著其他準備午膳的弟子也一樣，懷里抱著兩顆菜就和同門一起過來了，將耳朵貼在門上，想要聽里面的動靜。

長青取了包袱，見到無數的師弟鬼鬼祟祟的靠近大殿，深吸兩口氣，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左廿師兄剛成為掌門，你們就這樣貼在門外。

成何體統！

看我怎么教訓你們這群臭小子。

于是他控制腳步，安靜的來到眾人身邊，將為首兩個貼的最近的師弟扯開。

眉毛倒豎，臉色不善的環顧眾人。

幾個呼吸間，便將所有人在無聲間呵退，不允許繼續呆在演武場上。

隨后他環顧了四周，確保無人。

自己將耳朵貼在了門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