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飾太平、得過且過、以假亂真,我理解每個人都可能源自于他們對生活的無奈,源自于民族傳統里、骨子里帶來的“算了”“來都來了”“忍忍就好”,產生諸如此類的隱忍、退讓、妥協的精神,因為無力改變現實,只能用佯裝去對付別人和敷衍自己的內心。但這種情緒不配得贊頌,不值得品讀,更不該合理化。這種情緒即使不被放大,已經有其巨大的殺傷力,幾乎殺滅了美好、希冀和未來。
兩個新出生的雙胞胎妹妹在床上撲棱,陳圓圓的出生時間稍晚一些,因此成了家里最小的一個,陳方方是雙胞胎里的姐姐。陳圓圓這個嬰兒和她的名字一樣,小時候眼睛長得圓溜溜的滴溜滴溜,櫻桃小嘴,圓乎乎的臉蛋兒,胖乎乎又泛著粉色的雙頰,透露著一股聰明有狡黠的勁兒,相較之下,陳方方就顯得沉默和木訥了許多,眼球轉動的幅度都很謹慎似的,少了一份現代人常說的那種“松弛感”,有點小心翼翼和怯生生的看待這個世界。
但她們都只是小嬰兒而已啦,現在說這些聰明不聰明、機靈不機靈、活潑不活潑的,也太早了吧。陳墨瞳在心里默默的想著,但聽說早產兒都沒有順產的小孩聰明,難道這兩個妹妹會比較笨嗎?算了算了,不知道。
陳墨瞳正這么胡亂的對兩個新妹妹在心中默默評價著,一旁的伯母朱波操著一口當地方言搶先說話了:“我們選擇帶陳圓圓走哈。陳圓圓以后就是我們家的女兒了。”
分立身側的伯父陳雙林默許。
在陳墨瞳即將上初中的時候,陳墨瞳的親妹,陳家新得的一對女兒,要走上陳墨瞳當時因為外公的反對才沒走上的老路,就是從陳玉林家過繼給別人當女兒。在21世紀,一個并不算貧困,被現代化普及的城市,還有這種把剛出生的人類嬰兒送人的事,真算是匪夷所思。
是的,陳玉林的生個兒子繼承他香火的腐朽想法,徹底的落空了。聽說爺爺陳鴻林已經勒令讓爸爸陳玉林和媽媽李順德”結扎“了。多年來的造子計劃,以生出4個女兒而零落收場,真的是令人貽笑大方,簡單來說,就是活成成了一個笑話。
陳墨瞳無數次的聽過,這種“重男輕女”,更通俗的說法是,生兒子才能繼承一個人家庭的香火,沒生出兒子就相當于家里的血脈得不到傳承了,生了女兒未來就是家里“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遲早是要送到別人(女兒的丈夫)的家的,甚至生出來的孩子都要跟別人(女兒的丈夫)一個姓氏,就相當于不是他們老陳家的血脈啦。
生出4個女兒,不止一次因為養不起的現實狀況,和想再努力生出兒子的傻X觀念,一次次的把自己老婆懷胎10月生出的骨肉至親送到別人家,不管過得好壞與否,仿佛是一場“買定離手”的買賣,脫手了就一身輕松,跟拔屌無情、白嫖浪客,又有什么區別呢,精神都臟了,內核都懷了,人性都喪了。
所以陳墨瞳自認為對父親絕對是恨多于愛的,更不要說爸爸陳玉林在生活中對待她的種種不公和一種精神的霸凌,都給她自小造成了原生家庭的那種創傷。而母親李順德,也是愚蠢的幫兇——她在“重男輕女”這一點上,是默許或隱忍或妥協,都造成了一種助紂為虐、無可挽回的局面,深深地烙印在這個家庭的每一個女孩身上,造成了某種程度上的不幸。
陳墨瞳知道,這種觀念不是只有陳玉林有,她的同班同學宋穗也不好過。宋穗是家里的長女,爸媽后來又生了一個弟弟,其實按理說這種情況算比較好了,家里也能負擔得起兩個小孩,兒女雙全應該是美滿的。但宋穗也挺倒霉,她媽媽不知道腦子怎么也瓦特了,“重男輕女”到虐待宋穗,這件事是宋穗和陳墨瞳說悄悄話時透露的。
宋穗本來在家里的房間有一張自己的書桌,正是迎戰高考的重要時機,書桌里全是復習資料、試卷什么的一大堆。有一天,宋穗她弟跟她媽說,他也想要一張書桌。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宋穗她媽就把宋穗的書啊學習資料全都倒地上了,愣是把書桌搬到了弟弟的房間,期間沒有跟宋穗商量半句,也沒妥善安置宋穗的物品。是宋穗回家才發現一地狼藉,她肯定是氣不過,跟她媽媽詢問,弟弟需要書桌,難道她就不需要嗎,而且她準備要考試了,她現在去哪兒寫作業?更離譜的是,她媽媽也并沒有給出一個安慰,任由宋穗哭天搶地,一直哭一直哭,都沒“贏”得一個解釋,仿佛女兒不算她家親生的似的。
宋穗的委屈,陳墨瞳聽到都感同身受,為她打抱不平,其實陳墨瞳的委屈也一籮筐。面對父母猖狂的惡意,孩子們拿什么違抗。最天然的親情,誰能知道也不可靠。
雖然有些人生孩子會有想法去湊一個“好”字,但他們不會把初生還在襁褓中的嬰兒設法遺棄。雖然有些人湊齊了一個“好”字,卻把孩子當成自己隨意擺布的所有品,可以肆意的釋放惡意。家,可以是一個避風港,有些人的家庭是幸福的溫床,而對有些人也能是怨懟滋生的搖籃。我們不能理解父母,我們也不該理解父母,這不是世界的錯,這就是父母的選擇,這件事沒人能洗白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