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里只有朝倉惠在忙,姬田莉拉看了半天,也沒在任何一個角落瞧見神代樂的身影。
“店長,今天只有你一個人嗎?”她找到忙碌的朝倉惠。
朝倉惠這會兒才注意到她,因為無聊皺著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了,表情驚訝又喜悅,“ikura!你什么時候來的?”
“哈嘍……”姬田莉拉揮了揮手,對方過于熱情反而讓她行為有點局促和緊張,她干笑兩聲說,“我剛剛進來。店長姐姐,今天店里就你一個人嗎?神代不在?”
“不在,他今天找我請假了。不用管他,你今天想喝什么咖啡,幾天都沒有看見你了,姐姐好想你,一定要請客才行?!?
“請假?”姬田莉拉有些意外,急著問,“是因為生病了?”
“不會的,他身體好著呢,昨天還生龍活虎的。而且請假這件事他提前兩天就跟我說過了,估計是有其他事情吧?具體是什么他也沒和我說?!?
朝倉惠回憶起大前天的事,神代樂一到店里就預(yù)支了兩天后的假期,她問神代樂有什么事,神代樂說這是店員的隱私,然后她就說隨你便,不過ikura什么時候能來,神代樂說我哪知道,我又不住她家。
“今天他有別的事啊?!奔锢蚶瓟€足的勇氣一下?lián)淞丝眨拖骂^,感覺此刻心里空落落的。
朝倉惠安慰她,“沒事,我還在店里呢,不用管那家伙。你找個位置坐一下?我一會兒把咖啡給你送過去?!?
她轉(zhuǎn)身就要去做咖啡,姬田莉拉喊住她,說不用了,“神代不在的話就算了吧,其實我今天是特地來找他的,既然他人請假了,那我明天再來?!?
“這樣啊,那你找他有什么事嗎?我可以幫你轉(zhuǎn)告他?!?
“不用了,還是當(dāng)面說比較好,我明天再來吧。”
“總之先喝杯咖啡?”
“幫我留到明天吧,謝謝你店長!”姬田莉拉一邊招手一邊離開。
朝倉惠露出小女孩一樣委屈的表情,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姬田莉拉的備胎,根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算了。”但是她心態(tài)很好。
神代樂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個女生因為嫉妒他和姬田莉拉的關(guān)系而吃醋了。
此刻他站在摩天輪的正下方,橘明衣遠遠地跑過來,手里拿著兩張一次性的摩天輪入場票。
他們最后還是來了最近的那處游樂場,然后一路直奔摩天輪。
路過海盜船的時候神代樂其實有問過要不改玩這個吧,水上樂園也還可以,云霄飛車也挺有意思,可橘明衣都全盤否決,她說海盜船玩過很多次了,水上樂園要穿泳衣會感冒,云霄飛車太刺激太嚇人,還是慢悠悠的摩天輪比較好,神代樂作為陪玩只好說行。
摩天輪的項目早就開始營業(yè)了,但排隊要坐的人幾乎沒有,因為晚上游樂場會準(zhǔn)備煙花,那個時候坐進升空的摩天輪里才是最浪漫的,全場就他們兩個傻呆呆地現(xiàn)在過來。
橘明衣拉著神代樂去檢票處量身高,她把高跟鞋脫掉拎在手上,看著神代樂說你又長高了,神代樂說你再矮一點就可以買兒童票了,橘明衣不滿地說我在女生里算中上的水平。
游樂場很嘈雜,但所有聲音從摩天輪艙門關(guān)閉那一刻開始,就遙遠地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神代樂在左側(cè)坐下,橘明衣趴在窗戶上望著外邊,眼里滿是好奇。
神代樂知道她肯定不是第一次坐進摩天輪里了,但她專業(yè)女友的素養(yǎng)讓她在這個時候表現(xiàn)得像是初體驗,只有這樣才會給每一個和她約會的男生提供足夠的情緒價值。
他有些無聊的托著下巴,橘明衣緊貼在窗戶上,此時摩天輪正在升高,窗外的景色隨著海拔變幻,陽光掃過他們的側(cè)臉。
“好美?!遍倜饕氯崧曊f,像是自言自語。
神代樂瞥了她一眼,翕動的嘴唇又閉上了。他想說有什么好看的,無非就是視野變高了而已,難道你沒去過教學(xué)樓頂層么?但這句話很爛也很掃興,他覺得還是不說好了。
他望著橘明衣,橘明衣沉默著,直到摩天輪升到最高,陽光忽然更燦爛了,彩色的光暈從云端之上穿射而來,視野可見的范圍內(nèi)除了東京塔沒什么再比他們高了。
神代樂側(cè)過臉,橘明衣的嘴唇張開,她的臉在陽光下白凈地像是一塊純天然的玉器,她興奮地回頭對神代樂說,“我還是第一次從這里看東京鐵塔,總感覺特別壯觀!”
其實一點也不壯觀,東京鐵塔一定要從下仰視才行,當(dāng)你用渺小的身體直觀感受到東京鐵塔的碩大之后,你才覺得那一刻的鐵塔才是天空之樹,仿佛要直刺云霄。
“所以說摩天輪才是表白圣地。”神代樂隨口說。
橘明衣身體一頓,將視線從遙遠的天空之樹上收回來,默默望向神代樂,神代樂不知道她突如其來的目光是什么意思,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看我干嘛?”
“總覺得剛剛你不說幾句賤兮兮的掃興話……有點不適應(yīng)?!遍倜饕碌谋砬橄袷窃诳戳硪粋€人,哈哈干笑,“怎么說呢,我還以為你要說,‘哪里壯觀了?根本就是一坨!’,這樣的?!?
神代樂嘴角抽搐。事實上橘明衣說的沒錯,他剛剛的確有那么開口的想法,但他又想,今天作為租借男友總該體貼一點,否則收了錢又不干事實在是不像人。
“你是抖M?”
“對了,就是這種感覺!”橘明衣指著他的鼻子。
日本大學(xué)的教室外面,姬田莉拉背著吉他。
現(xiàn)在是下午四點半,上完最后一節(jié)課的她剛剛從教室里出來,看著同學(xué)結(jié)伴從身邊經(jīng)過。她不打算就這樣直接回家,而是準(zhǔn)備去新宿區(qū)的街頭久違地彈唱表演。
她有段時間沒有做這種事了。
自從她和神代樂在電車上初遇、接著又見面聊合作音樂的事情之后,她心底就開始滋生了要原創(chuàng)音樂的想法,于是每天都變得很忙。
其實這不算什么突如其來的事情,原創(chuàng)歌曲的夢想姬田莉拉一直都有過,她從上高二的時候就經(jīng)常自娛自樂寫歌詞,現(xiàn)在手里還有一本專門記錄靈感的小本子。
但只有這一次她認真了,寫了完整的一首歌,還用吉他作了完整的曲。
“抱歉。”有人路過的時候撞到她。
姬田莉拉下意識地擺手,“沒事沒事,你還好吧?”
“我沒事?!蹦莻€人說,摸著頭定睛朝姬田莉拉看了一眼,“你是在那家咖啡店里唱歌的女生?……”
“你是?”姬田莉拉愣住,打量眼前女生的裝扮。
少女白色立襯衫和黑色衛(wèi)衣疊穿,下面是一條華夫格的森綠色長褲,個子跟她差不多高,臉看起來很小,栗色的頭發(fā)剛到肩膀。
“我們沒見過面,你肯定不認識我。我叫風(fēng)間希子,也是日本大學(xué)的學(xué)生,今年大一。”
“現(xiàn)在記住了。初次見面,我叫姬田莉拉?!奔锢蚶斐鍪謥?。
風(fēng)間希子跟她握手,“莉拉,這么叫你可以么?你愿意的話也可以直接喊我希子。”
“我還是喊你風(fēng)間吧?直接叫名字總感覺怪怪的……”
“都行?!憋L(fēng)間希子點頭,“我在那家咖啡店上傳的視頻里見過你,莉拉,你唱歌挺好聽的?!?
“謝謝,”姬田莉拉說,然后小聲嘀咕一句,“該不會是私生飯吧?我也能有私生飯了么……”
“你說什么?”風(fēng)間希子眨眨眼問她。
姬田莉拉搖手,“沒什么沒什么。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下次見,風(fēng)間同學(xué)!”
“等等,莉拉?!?
姬田莉拉一愣,轉(zhuǎn)身要走的動作又重新掰回來,風(fēng)間希子從頭到腳觀察她,最后視線定格在她背后的吉他上,“你現(xiàn)在是要去哪?”
姬田莉拉拽了拽吉他的肩帶,她想說去外面的街頭賣唱,又怕眼前的少女繼續(xù)纏著她,倒不是覺得被人看見會很丟臉,只是風(fēng)間希子沒什么表情的臉總讓她覺得不太好相處。
“我準(zhǔn)備去街上彈吉他……”她最后還是說了實話,她是個不擅長撒謊的人,“就是賣唱,這個你懂么?不過我賣唱不收錢?!?
“我懂,有點像行為藝術(shù)的感覺?”風(fēng)間希子歪著臉。
姬田莉拉差點一口氣沒過去,巴拉巴拉張嘴,“什么叫行為藝術(shù)?只是普通的街頭表演而已啦。”
校園廣播突然響起來,放的是Kim Taylor的《I AM YOU》,陽光從窗外斜斜地照進來,樓底下傳來說話的聲音。
兩人都沉默了幾秒鐘,最后風(fēng)間希子問她,“你要和我們合作嗎?”
暖洋洋的風(fēng)吹過長廊,樹影在墻上搖晃,烏鴉嘶鳴而過。姬田莉拉用很長時間去理解這幾個字的意思,最后一臉呆滯地咦了一聲。
神代樂換好四萬塊一天租來的品牌西裝,在鏡子前面抓了抓頭發(fā),把領(lǐng)結(jié)打得一絲不茍,然后拎著手提袋從男廁所走出去。
“怎么樣?”他問橘明衣。
橘明衣交叉雙手站在男廁所外面,短短五分鐘被無數(shù)個路過的人行了注目禮。
誰也沒法否認她長得相當(dāng)好看這個事實,純白的吊帶長裙將她纖細的身體遮住,一雙黑色一字帶的細高跟配合著高高的長裙腰線修飾出她完美的身體比例,再加上顯眼的金色長發(fā),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異國來的公主。
她扭頭看神代樂,像婚后的妻子打量即將出遠門的丈夫,“哦哦哦,沒想到意外的好看!四萬塊一天不是鬧著玩的!”
“主要還是看人,我這種長得帥的才能和這樣的西裝相得益彰。你知道相得益彰是什么意思嗎?意思是……”
“不用解釋了,好看就行。”橘明衣說,然后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出發(fā)!”
一瞬間比剛才還要多的目光朝兩人射過來,每一道目光都像火一樣熾熱,其中男生女生都有。
神代樂知道大庭廣眾之下做這種事很容易遭人嫉妒,尤其是對于男性來說,像橘明衣這種顏值的女生是他們做夢都沒有勇氣幻想的對象,而這樣的女生現(xiàn)在正和自己呆在一塊,還親密地貼在一起。
其實神代樂也有點不好意思。
橘明衣的胳膊又涼又軟,長發(fā)像塔夫綢一樣絲滑。由于兩人貼太近,橘明衣身上的香味總是會朝他一陣陣飄過來,平時他雖然能口無遮攔地說一些悶騷話,但只要性取向還正常,遇見這種情況就很難靜下心來。
“一定要貼這么近么……”神代樂偏過頭。
“我可是花了兩萬一小時租的你?!遍倜饕虏粣偟丶哟罅Χ?,“顧客是上帝,這個道理你懂嗎?”
神代樂只好投降。
他們從上午九點開始,逛到下午五點才算結(jié)束。說實話神代樂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去過哪了,除了在游樂場坐了十幾分鐘的摩天輪,他們其余時間基本上都在走路,并且還是瞎逛。
有時候他真的很佩服那些精心打扮之后出來逛街暴走的女生,她們究竟是怎么做到晃悠一整天都不覺得累的?
“話說你穿高跟鞋走一天了?!?
“怎么了?”橘明衣問。
“腳不疼嗎?”神代樂低下頭,橘明衣的腳后跟已經(jīng)被一字帶磨紅了,看起來有一點血滲出來。
“疼啊,”橘明衣說,然后靠墻提起腿按了按,“不過沒辦法,高跟鞋就是這樣的,一旦用來長時間走路就會把腳給磨破。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穿高跟鞋,我覺得這鞋子是給足不出戶的公主準(zhǔn)備的,公主只需要側(cè)著腿坐在皇宮里安安靜靜獨自美麗就行了,根本不用像我這樣亂跑?!?
“這樣一開始穿平底鞋就好了?!?
“還不是為了你嗎?走在路上身邊還跟了一個漂漂亮亮穿著高跟鞋的妹子多得意啊?!遍倜饕驴此荒樝胪虏鄣臉幼佑终f,“哈哈哈,開個玩笑,畢竟晚上有個正式的飯局,高跟鞋更適合應(yīng)付這種場面?!?
神代樂更想吐槽了,他心說你光知道讓我?guī)е獡Q的西裝出來,不知道自己帶一雙可以隨時換的平底鞋嗎?
他看著橘明衣,“你真用心啊,不過是個前男友不是嗎?”
橘明衣愣了下,然后垂下頭整理鞋子,“可能,可能我就是閑得慌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