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了，已經高三的楚子航該組織籃球社換屆了，成為社長就是周游的機會。

仕蘭中學的社團二三十個，籃球社論規模排名前三，社長的地位基本類似丐幫喬峰或明教張無忌，可以說是風頭出盡面子拉滿。

而對于周游來說，如果真能當上社長，還不僅僅是當個社長那么簡單……

這還要從仕蘭籃球社換屆的規矩說起。

首先社長的任命是由老社長宣布的，因為畢竟不是專業校隊，沒有教練老師選賢任能，但為了公平起見，往往老社長的宣布也只是一個形式，真正決定大位歸屬的還是每年換屆活動上舉辦的公開比賽。

屆時報名選社長的同學分組對抗，由綜合表現最好的MVP當社長?；@球到底是個團隊運動，能得MVP的選手想來也不缺隊友的支持和擁戴，所以這個規矩也就經年傳承了下來。

只不過由于籃球社每屆都會有那么幾個校隊的隊員來湊熱鬧，所以往往社長的名號還是被他們以壓倒性實力帶走。

楚子航也是這樣的情況，那年換屆他一人獨得四十九分，打爆了對面。

只不過楚子航的特別之處在于，他是“仕蘭中學有史以來【第一個】非體育特招生進入校隊的”。

第一總是最特別的，這也是楚子航身為仕蘭籃球扛把子的重要憑據。而周游出人頭地的關鍵點也是一個“第一”：

周游不是體育特長生，沒能進入校隊，而這一屆的籃球社有三個校隊成員，那如果他能拿下MVP當選社長……他就是“仕蘭中學有史以來【第一個】非校隊成員當上籃球社長的”！

如果說楚子航憑絕對實力入廟登堂，那周游就是以凡人之軀對抗神明！業余選手爆掉專業組上位，誰見了不得贊一句“嘖嘖，這是籃球社的游哥，打球超猛的！校隊的都沒干過他！”

逆天改命，多有面子！

拼一把！為了“生命、愛情和自由”！拿下該死的籃球社長！正大光明地和夏彌表白！

而說到表白，愛情小說里講“表白是吹響勝利的號角而不是發起進攻的沖鋒號”，意思是你得有點把握再去表，不然就是當炮灰。

這一點上周游其實還真有那么點信心。

這事還要感謝路明非。

路明非有一個樂觀的理論，他說陳雯雯創建文學社時，只邀請了他和趙孟華，這樣他是不是就有二分之一的機會？概率是不是還是蠻大的？后來文學社選理事，陳雯雯又在十二個糙漢中選中了他，二分之一又十二分之一……那就是驚人的二十四分之一即百分之四！

有門兒！陳雯雯對我有意思！

周游和路明非對視一眼，眨眨眼沒有說話。

他心里當然還是很希望好哥們得償所愿的。同時，他也在想，如果愛情可以用概率來量化，他和夏彌之間有這樣的指標存在嗎。

契機總在不經意間出現。

就是這次大考前，他跟籃球社連請了一段時間的假準備好好應付一下考試暫時不去社團玩了。之前最后一次活動，拉拉隊有幾件外套拜托了自己幫忙運回班，于是他發信息給夏彌：“這次我不去了，路明非幫忙捎帶去哈?！?

“哦，正想跟你說，讓明非學長捎給婉婷吧，今天我也不去?！毕膹涍@樣回復。周游聳聳肩，扭臉把外套塞給路明非。

第二次社團請假他就沒什么話要和夏彌講了，于是就在社團qq群簽到的時候發了一句“周游-1?！?

消息發出，夏彌的接龍來得很快：“夏彌-2?！毕膹浛偸呛芷?，大家都在老老實實+1-1的時候，她就喜歡搞數字擴張，這樣往往就會有+3+4+10086的調皮蛋響應，給單調的統計增添一點樂趣。反正統計的是加減號，數字不重要。

周游沒太在意。

可第三次、第四次夏彌都沒有來，而且都在他發了-1不久后就跟發。

周游有點坐不住了

直到考前兩天的第五次活動，他鬼使神差地又問了夏彌一次。

“明天你去社團活動嗎？”

“？干嘛？你先說！”夏彌的皮還體現在喜歡拌嘴討價還價。

周游老老實實：“不去啊。最近考試。忙死了。就是好久沒去訓練了，不知道最近社團怎么樣。”敲完這行字他緊張的冒汗，心跳聲仿佛打鼓。

“哦。學長加油。好好學習～我也不去啊。”

突然有種巨大的幸福感擊中了自己。這是很簡單的一句陳述，但是周游擅長數學的腦瓜里已經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拆分剖析。

她也不去？她為什么“也”不去？難道是因為我沒去？

這個月連續五次活動，如果去與不去作為兩個不同狀態的概率分別為二分之一，那么每次都恰好同一個狀態的概率……是百分之三點一！

再到今天，考試結束周游要參加這次的活動了，而qq群中夏彌久違的+1也如期而至。

百分之三點一后再次重合的概率……是百分之一點五！

有門兒！夏彌對我有意思！感謝路明非！周游心里小鹿咆哮。

他篤定了路明非的愛情學說，接下來就看他自己的了。

籃球社長必須拿下！一切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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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蘭中學籃球館。

社團成員陸陸續續地來，夏彌進門時一陣騷動，是各種表達想念的聲音。

“好久不見啊學妹～”“好久不見～”

“又變美了。”路明非最會說話。

“夸我沒用，我不會跟社長講收你進拉拉隊的。”夏彌官方式微笑。

這時旁邊有人插嘴：“說到社長，好像最近在申請國外的學校吧？好久沒來社團打球了……”“是哪個學校來著？什么塞爾卡大學什么的？”

“卡塞爾學院，”夏彌糾正，“據說在芝加哥。不過咱們社換屆的事也不能再拖了，起碼得定個日子。社長今天應該要來的，我問問他具體什么安排?！毕膹浱统鍪謾C。

“大家安靜，先熱身吧。社長應該晚點到。拉拉隊跟我來這邊～”楚子航不在，拉拉隊長就是半個社長，籃球館里很快就是一陣噼里啪啦籃球拍地的聲音。

“對了，周游學長，聽說這次換屆你也要選社長？”夏彌突然問周游。

“對。”周游說。視線交匯，夏彌笑笑。

“行，加油～”她說罷轉身，去向拉拉隊那邊了。

周游很開心，下午被老張批評的最后一點陰郁也消失不見了。

此時，姍姍來遲的籃球社長還坐在卡塞爾學院面試官的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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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晶酒店，行政層會議廳。

距離仕蘭中學幾個路口的麗晶酒店是本市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裝潢精致典雅。楚子航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剛剛發來的qq消息正詢問他幾點到籃球社團參加活動。

楚子航默不作聲地把手機屏幕向下扣在桌子上。他的情緒很差，相比眼下的狀況，學校里籃球社團那點事情實在讓他無心理會。

在他對面，坐著漆黑的男人。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位名叫施耐德的教授，他覺得施耐德真就是一個漆黑的人——鐵灰色的眼睛、純黑色的西裝與面罩、一根輸氣管連接的載著氧氣鋼瓶的黑色小車。少數黑色覆蓋不到地方比如脖頸上，暗紅色的瘡疤觸目驚心。

“教授，您的意思是我還不能立刻入學報到？”

作為仕蘭中學籃球扛把子、年級第一、學生會主席，楚子航留給同學們的印象永遠是平靜高遠沒有波瀾的?？纱丝趟婺垮娜唬痹晷那橐缬谘员?。

“去年我們在芝加哥見過一面，那時您說我已經通過了您的面試，但建議我回來念到高三……現在一年又過去了，今天卻依然要求我等待？”楚子航努力壓制著顫抖的話音，眼底有燦金色一閃而過。

“我想知道……我什么時候才能得到準確的答案？”

施耐德點點頭。

一年前芝加哥那場大雨記憶猶新，鐵道橋下他第一次見到面前的男孩。隔著車流和變換了三次紅綠的信號燈，他們看著對方沉默了很久。最終施耐德打破了沉默，招手示意楚子航過去。懷里藏著的伯萊塔手槍已經上了保險，他試探著開始了同男孩的交流。

最后他同意了男孩的入學申請，但被另一個人通知不要操之過急。那同樣是今天他通知楚子航再等幾天的原因。

“我的答案沒有變，你仍然是受到我期待與歡迎的學生，這一趟我專門為錄取你而來，帶著你所有需要簽署的入學手續。只是我們的校長想來親自看你一眼。”

“所以那位校長仍然有拒絕我的可能是嗎？”

“我無法百分之百確定他的態度，”施耐德實話實說。

他拆開了手邊密封的檔案袋，把純黑色的諾基亞N96手機遞給楚子航。這套東西本來會在幾天后才郵寄發出。

“我會隨時通知你來，在此之前，請不要再主動來訪?！笔┠偷抡f，“稍安勿躁?；蛘哂靡粋€我很喜歡的Z國詞匯，好事多磨?！?

楚子航沉默不語。他思索著繼續爭取一下的說辭，但最后還是在施耐德銳利的目光下放棄。

“好的?！背雍狡鹕?，輕輕拿起了N96，和自己原本的手機一起揣進口袋。會議廳的大門開合，施耐德教授的隨從微笑著送楚子航出門。

隨從很快重新回來。

“看得出來他很急迫……我們是否過于謹慎了呢？”

“不要質疑校長的決定，葉勝。對于第一個主動找上學院的學生，這是必要的斟酌?！?

“……他提到的關于他父親的事……校長是因此決定親自前來的嗎？”

這次施耐德沒有回答，而是伸出了一根手指豎在面前：“噓?！彼绵渎暤氖謩萁Y束了短暫的對話。

會議廳陷入長久的沉默。

楚子航很快回到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