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和沈確的關系徹底結束在了我離開醫院的那一天。
本以為和二十多年的感情斷舍離不是一件易事,但自那天把話說清楚之后,我的心結卻仿佛幾乎消失得一干二凈。
相冊里兩萬多張的照片,上千個視頻被一張張選取,刪除,我仿佛機器般花了一晚上的時間將他一點點地清出我的人生。
整個過程里,除了五年前的一個視頻,我的心都仿佛同一潭死水。
那是沈確畢業后出國深造,和我相隔兩地的第三年。
工作上的問題和感情誘發了我的焦慮癥,軀體化使我全身發麻,趴在馬桶邊吐了一遍又一遍。
沈確不似追妻小說的男主一樣無情,他雖然不善表達,但在得知我的情況之后,還是騰出了許多時間,為我編寫了一冊睡前故事。
那段時間,為了治好我的失眠,只要我有了困意,他就會立刻放下手頭的事情給我講一個睡前故事,確保我能安然入睡。
故事講到第二十九個的時候,沈確突然失聯了。
然后就如同那些老套的情節一樣,在我險些犯病的時候,遠隔千里的愛人,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視頻是沈確錄的,從他買票,登機,再到去花店買花,最后出現在我面前。
那天晚上,我終于久違地躺在了心上人的懷里,沈確嗓音低啞,講著第三十個故事。
「最后他們在一起了嗎?」我半睡半醒地趴在他的胸口問。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在一起了,就像我們一樣。」
「姜梔。」他看著我不設防的臉,輕聲道。
「……嗯?」
他親昵地低下頭蹭了蹭我:「阿梔和沈確,天長地久。」
暫停的思念驟然泛濫成災,我恍惚地抬頭,眼眶已經濕成一片。
視頻再度將我拉回了那個時空,大概是有了對比,當初的美好和現在形成了極鮮明的對比。
視頻內外的我都流著眼淚,卻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心態了。
19.
「在想什么?」
思緒回攏,我抬眸看著面前微笑著的宋從也,忽然有一絲恍如隔世的感覺。
「沒什么,不過是一些瑣事罷了。」我笑著搖頭。
我和宋從也會單獨坐在這樣的靜吧,都要源于兩天前,青旅那幫人玩的一個國王游戲。
贏的人當國王,當即便安排了我和宋從也約會。
說是約會,其實也不過就是簡單出來吃了頓飯。
考慮半刻,我看著‘國王’一臉化身cp粉頭一般殷切的眼神,無奈答應了。
回到現實,宋從也似乎想說點什么,但還沒來得及開口,離我們不遠的門口便被人立了塊牌子。
「那是什么?」我不禁有些好奇。
獨身而來的客人被服務員攔在門外,抻著脖子仔細一聽,才明白了所以然。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今天是我們老板夫妻的結婚紀念日,所以下半夜我們僅邀情侶入場。」
我正感慨著這老板和老板娘還真是感情頗深,又看清了牌子上的字。
【情侶親吻入內,酒水全免。】
囫圇一抬眸,正巧對上了宋從也從牌子上收回的眼神。
深邃的眼瞳,似是一下就把我拉回了前一陣兵荒馬亂的日子。
因為不愿讓家里擔心,所以和沈確的事我素來表現得坦蕩。
但坦蕩和不回頭是一碼事,因此受到的創傷無法得到釋懷,又是一碼事。
這段日子,我日日夢魘纏身,夢里全是他指著我的鼻子,說我配不上全心全意的愛。
直到后來,我再也無法入睡。終日恍惚,像個精神衰弱的癲子。
然后,我在網上約了一個看起來不大入流的咨詢師,她說,你思慮過重。
思慮過重,我對此癥狀為自己開的方子也十分簡單粗暴:當即在橙色軟件上下單,買了兩箱子酒。
那是我這樣的懶人能想出來的最佳抑制劑。
「你沒必要因為他懲罰自己。」好有得知我的做法,話里話外都是擔憂。
我微微搖了搖頭:「不是懲罰自己,我對沈確早就已經問心無愧。」
只是被捅了一刀后,將刀子拔出來,難免還是會殘留一些傷口。
我做這些,算是自救。
開第一瓶酒的時候,我和自己約好,等這些酒全部喝完,無論如何,我都要走出這個名為‘沈確’的死胡同。
宋從也聽完我的想法什么也沒說,只是建議我把酒放在他那兒。
對上我疑惑的眼神,他笑:「如果你執意如此,那我略懂一些調酒的手法。」
我心里無端地一松,也掀了掀唇角:「好。」
后來的日子里,一杯杯精致好喝的酒讓我終于相信,宋從也說自己行,還真不是吹牛。
日子囫圇地過,在最后一瓶酒將將見底的時候,我頗有閑情逸致地在青旅的院子里找了塊地,準備對月獨酌。
結果瓶口才碰上嘴唇,旁邊就多了個身影。
我轉過頭去,宋從也從容地和我碰了碰杯。
片刻過后,我一笑,把酒瓶重新抵在唇邊,仰頭喝了三大口。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最后一瓶酒下肚,我吐了個昏天黑地。
在胃痛和醉意吞噬我僅存的理智的瞬間,我已經徹底記不起沈確這個人了。
在昏過去的幾秒內,我死死抓著宋從也的衣擺,面色慘白:「要死,我好像……買到假酒了。」
20.
回憶尷尬得我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回過神來,我才發現自己已經看了他很久。
宋從也這張臉委實厲害得很,劍眉星目,輪廓流暢,鴉羽微垂,一順不順地與我對視。
仿佛臉上每一寸都是女媧的杰作。
「在想什么?」他眉梢一挑。
我心里驟然一跳。
「好好看的一張臉。」鬼使神差地,我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他一怔,下一刻又驟然失笑出聲。
頃刻間,剛才因為‘情侶專場’而圍繞在我們之間微妙的曖昧登時消失得一干二凈。
然而還沒等我愉悅地掀起唇角,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如驚雷般將我好不容易換來的安逸炸了個粉碎。
「姜梔?」沈確面色鐵青地看著我,他的目光沉沉,好似要將人生吃了一般。
我不曾見過這樣的他。
「你怎么會在這里?你跟他……」沈確身側的手攥得很緊,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不等我說話,他三兩步上前,不由分說地拽起了我的手臂:「你怎么進來的?你跟他親了是不是?!」
粗暴的動作讓我登時生出了幾分無名的怒意。
「說話!」沈確朝我低吼,繼而又仇視般看向宋從也。
我下意識起身擋在宋從也面前警告道:「沈確,別把他扯進來。」
沈確臉色又難看了兩分:「你們在一起了是不是?姜梔,你怎么能這么對我?你們作了是不……」
話太難聽,我沒等他說完,拿起一旁喝剩的雞尾酒,從他頭上往下淋。
「怎么沒喝就醉了,我替你醒醒酒。」
說罷,我的目光又落到他身旁的蘇漁身上。
那點憤怒的情緒,又變成了譏諷。
「沈先生,我勸你還是自重點為妙。」我朝蘇漁那偏了偏頭:「還是說,您素來有出軌的癖好?」
「應該不需要我提醒你,你們剛剛是怎么進來的吧?」
話很難聽,但我卻覺得暢快。
情侶接吻入內,酒水全免。
他們剛剛才在門外接了吻,這么快就上演新歡不如舊愛的戲碼,是想惡心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