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了擦眼淚，放低聲音：“綿綿治病得要錢……”

老公皺眉，點了一根煙：“癌癥，沒得治了。”

“醫生說是早期，盡快治療還是有希望的！求求你了趙林，綿綿也是你的孩子，難道你不心疼嗎？求你了趙林！”我抬起頭，看著老公，低聲下氣地懇求他。

老公抽了一口煙，語氣平淡：“丫頭片子，死就死了。”

“什么！”

我以為我聽錯了，我震驚地立在原地。

老公看著綿綿，嫌棄地開口：“又不是兒子，死了就死了，再生一個就行了。”

綿綿面色蒼白，在地上咳嗽著。

“什么？你說什么趙林？綿綿可是你親女兒！”

我哭了，哭得破音。

我跪在地上，懇求他們救救綿綿。

“求求你，我求求你趙林，給我錢讓我救救綿綿吧。”我抓著他的褲腳，低微地哀求著，卻被一腳踢開。

我哭著，求著，趙林怒了。

“錢錢錢，就知道錢，給了你我還拿什么買煙。”趙林罵罵咧咧地回了屋。

“一百塊錢白扔了，反正都要死的，可惜了。”公公擺著手，仍然在心疼那一百塊錢，在他們心里，這一百塊錢，比綿綿的命還重要。

“連個孫子都生不出來，這下好了吧，該！這就是你的報應！”

“這下子賠本咯，賣不出去了。”公公背著手踱步進屋。

我跪在地上，抱著綿綿，哭得慘烈。

5.

我沒有再讓女兒回屋休息，而是讓她躺在了沙發上，我開了客廳的窗戶，通著風，讓客廳里的煙味沒有那么濃。

“媽媽……”女兒小聲地叫我，她抬起手，抱住了我：“綿綿沒事，媽媽別難過。”

我心疼地看著乖巧的女兒，擦了擦眼淚，哽咽著強裝出一個笑容：“媽媽沒事，綿綿也會沒事的，媽媽向你保證，一定把你治好。”

綿綿搖了搖頭：“媽媽，我只想要你好好地。”

我抱緊了女兒，點了點頭。

一聲怒吼打斷了我們的擁抱。

“大冬天的開窗戶，想凍死我跟爸啊！”趙林罵罵咧咧地沖了出來，砰的一聲把窗戶關上。

現在是初冬，天氣已然有些冷。

綿綿發著抖，不敢看老公。

“綿綿的病不能吸煙……”

“不能吸煙？”趙林吊兒郎當地笑了笑，隨后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點燃，吸了一口，故意沖我們吐了一口煙氣，把我和綿綿嗆得連連咳嗽。

“不能吸煙，就給我滾，明白嗎？”

“這是我的房子，我做主，只能怪你自己沒本事呢，生不出兒子，也掙不了錢。”趙林一臉得意地看著我，“你說你要是生個兒子，我還能這么對你嗎？”

趙林叼起煙，回屋打游戲去了。

只留下我們母女，在煙霧中相擁。

趙林以前不是這樣的。

年輕的時候，我也有幾分姿色，不像現在，被歲月摧殘，早已是枯槁的模樣。

他剛遇到我的時候，對我很好，也不抽煙。

我從小就對煙過敏，一吸到煙就會咳嗽胸悶，淚流不止。

我曾經有很多追求者，但是最后，我選擇了趙林，原因只有一個，他不抽煙。

至少他與我相處的時候，我從未看過他抽煙。

直到我們結婚的時候，我看到他抽起了第一根煙，而他的父親，更是一根一根地抽個不停。

我皺了皺眉，看著，第一次因為抽煙質問了趙林。

趙林笑嘻嘻地把煙一掐，伸手抱住了我。

他告訴我，今天結婚，他沒法推脫，就抽這一點，他也不喜歡煙味，以后絕對不碰了。而后又向我保證，愛抽煙的公公在我們婚后也不會來家里同住。

我看著他的眼睛，他身上殘留的煙氣讓我有些不舒服，那時的我被結婚的幸福感沖昏了頭腦，也被他的說法蒙蔽了心。

是啊，他一直對我很好，現在又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于是我沖著他笑了，靠在他的耳邊，說了一聲：“好。”

早在婚禮之前，我就已經懷孕了。我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幸福地笑了，婚禮的奏樂在耳邊響起，而我，開始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我怎么也想不到，隨著我產期將至，趙林抽煙越來越頻繁。

他一點也沒有了像往常一樣嫌惡抽煙的樣子，任由我在他的煙氣中過敏，妊娠反應加重，吐得天昏地暗。

我沒想到，這一切還只是開始。

直到我產下了綿綿，他徹底地暴露出了本性。

“怎么是個女孩，晦氣。”

他轉身就要走。

我看著從婚禮之后越來越陌生的老公，哭了。我震驚，我絕望，我哭著哀求他回來，然而他直直地走了，頭也沒回。

他一個人走了，把我和綿綿留在了醫院。

我抽噎著，身體傳來一陣陣劇痛和疲憊，我不知道我應該去往何處。

我看著保溫箱里剛剛出生的孩子，擦干了眼淚。我咬著牙，忍痛撐起身子，剛剛臨產結束的我，在嚴寒的深冬里，抱著剛出生的孩子一步一頓地走回了家。

綿綿出生的第二天，公公被他接到家里來住了。

婚前的許諾全都成了套牢我的枷鎖。在冰冷的寒冬臘月，我一邊背著剛出生幾天的綿綿，一邊被他們呼來喝去，為他們洗衣做飯。我的眼中蓄滿了淚水，我分不清是因為心碎還是過敏。

我曾經以為公公抽煙嚴重，卻沒想到老公的煙癮比公公更離譜。

綿綿出生之后，他抽煙的數量，幾乎增加了五六倍。

那天他的朋友來家里做客，意外地說漏了嘴，這時我才知道，趙林以前就是一個大煙鬼。

他討不到老婆，知道我的喜好，假裝不抽煙把我騙到了手。

他找不到老婆的原因，是因為婆婆。

婆婆，死于肺癌。

6.

綿綿被確診癌癥的第二天，老公拿走了綿綿的碗筷。

“反正都要死了，就別浪費我們老趙家的糧食了。”他把碗一撂，仰起下巴沖著綿綿撒氣。

“賠錢貨就是賠錢貨，快死了還要吃那么多飯！”

我震驚地看著低著頭不敢說話的女兒，沖著老公撲了過去，我發瘋似的搶下碗筷，沖著他大吼：“趙林，你就這么狠心嗎！”

我喪失理智，瘋吼著：“你有沒有良心，啊？綿綿是你的女兒，她得了病還沒病死，你要先餓死她！”

趙林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表情，往沙發里一躺，隨手點了一支煙：“這是我家，你們倆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現在還敢跟我作對了？”

“趙林，你沒有心。”我冷冷地說道。

“我沒有心，哈？”趙林嘻嘻哈哈地笑了，隨后又收斂起了笑容，板著臉，語氣兇狠：

“這是我家，不讓我抽煙你就滾，帶著你跟你的小賠錢貨滾，看看還有誰要你這個兒子都生不出來的沒用玩意。”

“在我家你還想管我了？我看我最近是對你太好了讓你膽肥了王笙，從今天開始，你別想從我手里拿到一分錢！”

說完，趙林又嘻嘻哈哈地看電視去了，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