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心為何還會痛？

他緊張地抱著葉青青，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傷勢。

還記得以前，我手上有一個小口子，他都緊張得不得了，可如今他親手重傷我卻毫不心疼。

我的心揪成一團(tuán)。真可笑啊，林伊，你還妄想他原諒你，你看這不就遭報應(yīng)了嗎？

我無力起身。連想悄悄逃走都不能。

雪上加霜的是，我的肚子突然劇痛起來。

孩子，我的寶貝。這下我真的驚慌起來，拼命地捂著肚子，向上天祈禱。

“上天你已經(jīng)奪去了我那么多，求你不要再讓我失去這個孩子了。”

醫(yī)生說，失去了這個孩子，我以后可能不會再有第二個了！雖然這個孩子父親是顧然，可孩子是無辜的，我可以獨自撫養(yǎng)她長大。

可我的祈求并沒有換得上天的憐憫，我感覺有大股的液體從下滲涌出，身體正在逐漸發(fā)涼。

顧然抱著葉青青從我身邊走過。我緊緊抓住他的褲腳，虛弱地祈求。

“救救我。”

可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毫不猶豫地用力從我手中掙脫，頭也不回就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不禁悔恨，我為什么要愛上他？如果當(dāng)初我愛的不是他，是不是結(jié)局會完全不一樣？

肚子越來越疼，我也越來越虛弱。我向四周的人求救著。用了最大的力氣，我的嘴唇不斷張合著卻發(fā)不出聲音。

“好多血！快打120。”

我聽到周圍人的驚呼，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難以做出反應(yīng)。

我的身體似乎越來越輕，我對周圍的感知也越來越遲鈍。

我似乎看見小時候爸媽陪我玩。我纏著爸爸要騎大馬，媽媽在一旁溫柔地笑看著我們。

恍惚間，我也對著他們笑了起來。

8.

沒想到我再次睜開眼，是在醫(yī)院里。

我還活著！那我的孩子呢？

我捂著肚子，緊緊地盯著眼前的醫(yī)生。迫不及待地問。

“醫(yī)生，我的孩子怎么樣了？她還好嗎？”

面前的醫(yī)生躲躲閃閃地不敢看我。垂著頭沉重地說。

“抱歉，孩子沒保住。”

和我血肉相連的孩子就這么沒了嗎？一股巨大的悲愴涌上我的心頭。我的眼淚唰一下就下來了。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醫(yī)生的安慰我一句也沒有聽進(jìn)去。

孩子，我的孩子。

我好恨哪。

我恨葉青青，如果不是她，我不會失去我的孩子。

可我最恨的是顧然，是他親手殺死了孩子。

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他的。

在醫(yī)院里休養(yǎng)了一個星期，我才勉強下了地。站在醫(yī)院里，看著這眼前熟悉的一切。

難道這是命運和我開的玩笑嗎？又是福安醫(yī)院。

我感到一股巨大的荒謬。

在這里，我有了孩子又失去了，我的父親也在這里等待救治。

想到這里，我得去看看父親，我失去了孩子，我不能再失去父親了！

我走到三樓那個熟悉的房間，從玻璃靜靜地望去。

怎么沒看見父親？

我一下子慌了起來，趴在玻璃上用力地辨認(rèn)著。

真的沒有！躺在那里的那個人不是父親！

我六神無主地沖到主治醫(yī)生的辦公室。

“醫(yī)生，我爸呢？我爸現(xiàn)在在哪？怎么不在哪里了！你們把我爸藏哪了！”

各種不好的想象沖擊著我的理智，我嘶吼著喊著，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滿臉，身體也不受控制地一抖一抖。

醫(yī)生一臉沉重地看著我。

失去孩子的那天，醫(yī)生也是這樣看著我的，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爸還活著嗎？”

沒想到醫(yī)生的反應(yīng)比我還大。他猛地給我鞠了一躬。

“對不起，林女士。你老公要求放棄治療，我們沒辦法拒絕他。”

“什么時候的事？”

“一個星期前。”

一個星期前，那不就是我入院的時間嗎？僅僅因為我打了葉青青，就殘忍地剝奪我父親的生命嗎？

大概是他想這么做很久了，只是正好有個借口罷了。

“那我爸的遺體呢？”

“被顧先生帶走了。”

“我媽知道這件事嗎？”

“應(yīng)該不知道，我們沒有通知。”

我踉踉蹌蹌地離開了醫(yī)生辦公室，躲在了廁所的隔間里。

這些天來，我一直壓抑的情緒終于繃不住了，哭得撕心裂肺，我前腳失去了孩子，后腳又失去了父親。

我的心像是被凌遲一樣，鮮血淋漓。

有時站在窗戶口，我都想跳下去。可我不能。

我放縱地哭了一會兒。洗干凈臉，收拾好自己。

還有母親需要我，哪怕再悲痛，也得壓在心底。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伸出手描著臉的輪廓，自言自語。

“林伊，帶著你的母親走吧，去其他的城市。好好活下去。”

9.

看到母親憔悴卻溫柔的臉龐，我不由慶幸，這個世界上我還有一個親人。

我鼻頭一酸，眼淚忍不住就要掉下來。

我連忙背過身去，不讓母親看到。

直到調(diào)整好了自己，我才微笑著開口。

“媽，你最近怎么樣？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母親溫柔地回應(yīng)我。

“有的有的，伊伊你才要好好照顧自己，你掙錢不容易，還有你爸的醫(yī)藥費，我們伊伊看著都瘦了。”

母親心疼地看著我，手掌輕輕地?fù)徇^我的臉頰。

我回避著不太敢看母親。父親這個事情，我該如何開口呢？

他們感情深厚，母親一直想在醫(yī)院里陪著爸爸。可我不放心，怕母親對上顧然會吃虧，堅決要求爸那有我就行。

沒想到現(xiàn)在出了這個事。我又有什么臉見母親？

“媽，我有一個朋友給我在北城找了一個工作，還挺不錯的，我們一家搬到北城吧。”

“伊伊，好端端地為什么要搬家？是不是顧然為難你了？我們走了，你爸怎么辦？”

媽緊緊抓著我的雙手，焦急地問。

我扭過頭不敢看她。

“爸那兒有我，我會想辦法把爸送到北城的。”

母親似乎有了不好的預(yù)感，她突然流下了眼淚。

“伊伊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你爸那兒出了問題？這幾天我的心突突地一直跳，晚上做夢還夢見你爸了，他說他走了，讓我們換個城市好好生活。”

聽到這里，我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緊緊地抱著媽媽。“媽，以后只有我們相依為命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母親看著還挺鎮(zhèn)定。

“你爸沒了，那這個城市也沒有什么可牽掛的了。伊伊你先回去，我收拾點東西就去找你。”

后來我才明白，媽在這時候早已下定了決心。

再次收到媽媽的消息，是警察打來的電話。

“你好，請問是林伊女士嗎？我們接到鄰居的報案，您的母親在家里自殺了，請您趕快過來一趟。”

手機無力地從我手上滑落。我瘋了一樣飛奔著跑到母親那里。

家門口站著好幾個警察，我用力撥開人群，沖進(jìn)家門。

“我媽在哪？”

警察不忍地看著我，“在浴室里。”

我快步走到浴室門前，又停下了。顫抖著手推開了門。

浴缸里鮮紅的水刺痛了我的眼。

母親靜靜地躺在里面，化著精致的妝，如年輕時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