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想成泰和派來的人?”
吳廣一愣,手中動作停下,轉目回看了一眼,默然無語。
腦中思緒轉了好幾圈,吳廣才想通黃皮為何會這樣想!
是啊,真為錢來的悍匪最在意的應該是怎么成功拿到贖金,而不應該過分糾結被綁肉票的安危與否!
“行百步者半九十,費勁心思終于看到光亮,心思表現的還是太急切了些!”吳廣心中暗嘆,迎著車廂內眾人的目光注視,一把拽下一直套在頭上的黑色面罩。
吳廣現在這張臉算不得帥氣,只能算是面容一般,唯一特殊的是額骨側留有一道狹長的疤痕,讓這張平凡的臉平添幾分兇悍。
尤其是不茍言笑,面無表情之時,更是會讓人有一種冷森的危險之感。
“黃皮,原來你一直認為我是泰和派出來救王老板的人!”
吳廣疲倦的扭了扭脖子,身子半鉆進車廂,目光左右冷瞥了幾眼,問聲道:“你們幾個也認為我是泰和派出來的人?”
車廂內眾人紛紛躲避吳廣的目光注視,除了知道吳廣底的吳楚雄。
別人也就罷了,他可是清楚知道吳廣的底細,跑來香江底層北佬,平日做得都是本地人不愿意干的苦力工作。
在沒有放開心性之前,還經常和一個帶著兩個拖油瓶的寡婦婆糾纏。
也就是痛打和塞后備箱的遭遇,讓這個北佬突然龍場悟道,徹底改了心性,從一個挨打都不知道還手求饒的憨傻北佬,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殘暴無常動不動就殺人的大圈仔悍匪。
說他是泰和派出來的人?鬼會信!他都不會信!
“大佬,你要是泰和派出來的人,那我就是泰和的老板!”吳楚雄略帶戲謔的回應了一句,想起之前差點被勒死的遭遇,他藏在心底對吳廣的憤恨突然小了許多。
一報還一報,之前砸在他臉上的兩記槍托雖然重,但想想從前,他在小巷子下手也不輕,何況人家還救了他一命。
藏在心底的憤恨也到了該放下的時候了!
“黃皮,看來你還是沒有吃夠苦頭,都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想誣陷大佬!”
吳楚雄掃目看了眼身旁同樣應和的幾人,從他們的表情上,吳楚雄看出了他們的心事重重,明顯是心里有些狐疑。
這讓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優越感,這幾個“新人”到底是入伙時間還太短!
上船隨風漂,連船主是哪條河上冒出來的過江龍都不知道!
“黃皮,放大狗眼好好看看,這位大佬是肥龍他們把不住嘴,一不小心露風的同鄉!”
吳楚雄的話像是一把無情的重錘,重重的砸在了黃皮的心里。
肥龍露風的同鄉?那是……
“我們兩個沒有通風之前,大佬連具體綁架的人是哪個都不知道,你講他是泰和派出來的人?”
吳楚雄揪著黃皮的衣領,語氣嘲諷的繼續道。
“大佬人被南灣仔打得假死,人都被塞進了后備箱。要不是大佬福大命大,車上顛簸順上了福氣,從假死昏迷中醒來!”
“那我們兩個早就被廖文正和南灣仔兩個混蛋在海邊弄死,刮花臉扔進了海里……”
吳楚雄口中怒噴著,想要幾個囫圇巴掌重重摑在黃皮臉上,再解心中憤恨。
但幾經折騰的黃皮臉上早已腫脹不堪,血污橫流,想要下手都沒有一個干凈點的地界。
難以找地方下手的吳楚雄,只得猛咳一口,一口侮辱意味極大的濃痰,猛砸在黃皮的面皮上。
“你是和肥龍他們翻臉的那個同鄉……吳建豪?”
臉上腥臭的濃痰讓黃皮終于從沉思中醒來,他也終于搞清了本該死去的吳楚雄為何現在還在!
而且竟然不僅有膽量綁架他的家人,還有本事干翻白粉全手下的幾個槍手!
原來是有他在……
“豪哥,我從肥龍他們口里聽說過你的大名,你可是上過安南戰場的精兵,我對你們這樣保家衛國的兵將心里一直很佩服。不過,我聽說,你們做事要講紀律!”
“要尊民愛民,時刻維護老百姓的利益。還要遵守紀律,不欺凌老幼,不虐待俘虜……”
知曉吳廣的身份后,黃皮先是難以置信的震驚,接著又是神色猛變的驚喜,口中也似灌迷魂湯的不停恭維提醒。
“豪哥,肥龍他們露風后想拉你入伙,你都和他們當場翻臉,還訓斥他們要走正路。說橫財不富窮人命,綁架是土匪才會干得事。人虧了良心,就算賺再多錢,也難吃穩,也難睡香……”
吳廣面皮微微抖動幾下,但不過片刻,臉上就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平靜。
“原來我竟真曾上過戰場,難怪槍法這么精準……”
吳廣心中默默想著,黃皮的話就像吹過的輕風,只是在他面上和心里微微掀起了一絲的波瀾,轉瞬就又重歸平靜。
“黃皮,人總會變的!”
“花花世界迷人眼。你口里講的是昨日的“我”,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今日的我!”
吳廣直視著黃皮的眼睛,直到黃皮的眼神躲避他的注視,才繼續冷冷道:“我的底細你也清楚了,我干活的手段你也見了。”
“戰場上下來的人見慣廝殺,知道生命的脆弱,也知道生命的珍貴,我不想動你老婆!”
“但現在這個世上,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現在已經被你們逼得拿起了刀槍,你現在要是不給我個結果!”
“我答應!我手里刀槍也不答應……”
荒郊野嶺,萬籟俱寂。
吳廣轉目看了眼天際斜掛的那輪彎月,低嘆道:“今晚的黑夜真是太長了!”
嘆聲止,吳廣退跳下車,手中刀橫起。
“泰和王生確實被藏在了羅湖……”
吳廣手中依舊橫著。
“具體藏在哪?我也不清楚,我們只是做好約定,明晚十二點西貢碼頭上岸!”
“怎么聯系?”
“沒辦法聯系,對面電話打過來要去郵電局申請,廖文正吩咐我們只定個約定上岸的時間就可以。兩天時間,完全夠王家湊錢送去南灣!”
吳廣嘬了嘬牙花,疑聲道:“你們要是想要贖金,泰和王家一定會要求和肉票通話,確認安全后才可能給你們交付贖金。現在你們把人送去了北邊,人生死不知,泰和王家會老實給錢?”
“你交代的話不符合常理,說不通?”
吳廣搖頭想著,黃皮的話里有很多不符合常理的地方。
綁票也是個技術活,何況主謀的還是一個警隊高官,就算是第一次親自預謀實施綁架案,總不能把活干得這么糙!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
一個重案組的高官,總不至于連肉票是要贖金的基礎都不知道。一億多的大額贖金,就算是再有錢的豪門,總也要幾次三番的確認安全后才可能成功交易!
哪有可能像黃皮說得那樣!一桿子把肉票甩的遠遠,就等著人家把錢乖乖送到手里,真當有錢人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
“王生是泰和王家的獨苗,他雖然已經成婚多年,但現在膝下只有一個幼女,內里外面連個男仔都沒有。”
“泰和主事的王老太爺傳統思想很濃重,不過是一億多的贖金,王老太爺是不會拿他獨苗兒子的性命冒風險的!”
吳廣聞言,抬手摸了摸臉側狹長的疤痕,轉目看了眼不遠處的吳楚雄。
“大佬,黃皮說得是真的,泰和王生的風韻事很多,但他膝下確實子嗣不豐!”
吳楚雄點了點,看了看吳廣沉思著的臉色,又開口提醒道:“大佬,人在北邊的王生不是我們現在最應該考慮的,收賬的南灣仔死了,我們現在最應該考慮的是怎么把贖金收到我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