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變得很快，早起的時候還是半陰半晴，等到早自習結束，天空已經響起了雷聲。

楊樹葉子被風刮的嘩啦嘩啦響，有些脆弱的枝葉經不住風力，散落了一地。

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劃破天空，照亮大地。

1997年的松花江大洪水，就要來了。

早自習之后，倆人見著了老曲。大歌唱家的發型被吹的亂糟糟，像極了后世那種野生的藝術家。

方心同只是兌換了音樂天賦，修煉開發還處于早期階段，故此也十分客氣。

“叔叔，你也聽說了吧。遼寧那邊正在搞賑災義演，黑土大叔十八班武藝都上了，就是缺一首像樣的歌曲。你看看我這回寫的，絕對能出彩。我是這么想的，你這邊簡單配樂，唱個小樣，然后給黑土大叔投過去。”

老曲聽完了方心同的試唱，覺得這歌曲有點“掉價”，還不如上次《追夢》的藝術成分高呢。

可兒子跟人家混，學霸這點小要求，自己還是得勉為其難的答應。

“行，小樣我唱。可是怎么投呢，咱也不認識趙黑土啊。你知道他們藝術團的聯系方式不，或者有沒有認識人？”

忘了這是1997了，連114查詢都不太發達。即便照著官方地址送過去了，信件積壓，等老趙看見的時候，可能都春晚了。

這投歌跟投稿類似，都屬于買方市場。

傳統的方式，效率慢的令人發指。

方心同直撓頭，他的很多經驗，都是網絡時代的。那時候有電子郵箱這個東西，實在不行還有各種社交媒體。

回到1997，當年他才上高中一年級，經驗里除了學習和愛慕女孩子，好像沒別的了。

自己想出來了歌曲，卻忘了時代的限制，小地方的人聯系不上趙黑土啊。

三個人一時之間也沒什么主意，天空電閃雷鳴的，馬上就要下大雨。

老曲不得不趕緊回工會，免得一會給澆成落湯雞了。

曲多多拍著方心同的肩膀，勸他想開點。即便趕不上賑災演出，這首歌也適合黑土大叔，絕對不會埋沒。

倆人上了四樓，看見小劉佳踩著凳子，正在跟高玲玲一起畫黑板報。

另一邊，李曉雨跟趙曉彤已經把《學霸榜》貼出來了。

現在的宣傳欄還是不銹鋼框架的，像一個玻璃櫥窗的結構，三塊可以橫移的玻璃，有鎖扣可以固定玻璃的位置。

李曉雨把榜單夾好，鎖上玻璃，退后兩步瞅了瞅，滿意的點了點頭。

盡管時間略顯倉促，榜單還是做得頗為精致。

最上面的抬頭是“五中學霸榜”，副標題位置寫了五中的校訓，特意用金漆做了描邊。

榜單做成了表格，列標題是年級和特長，行內容是人名跟目標院校。

一共二十九個班級，加上特長生，一共三十列。

整個榜單用了三張大紅紙，看著跟高考之后的喜報大榜一樣。

曲多多湊近了找了找自己的名字，發現一半雖然上榜人數最多，但也只寫了十個名字，顯然沒有自己。

又往特長生那一欄看，都是獲得了比賽名次或者其他榮譽的，還是沒有自己。

嘆了口氣，悻悻的就要往回走。

李曉雨作為榜單的主筆之一，是堅信這個榜單能夠激勵人心的。

“文委，想上榜單還不容易，你參加個市里的歌唱比賽，拿個入圍獎我就給你寫上。”

曲多多趕緊回教室了，心說縣里都沒混明白，還去市里丟人。這學霸真拿別人不當人啊，以為誰都跟你們一樣天資聰穎呢。

李曉雨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方心同，《追夢》總歸是需要一個演唱者的，他的心思又不能放在搞表演上，莫不如把這個機會讓給曲多多。如果他改變了命運，說不定自己可以再賺幾十個點數。一魚多吃，那不是爽歪歪了。

榜單一經發布，立即成了五中最熱的話題。

什么少年天才，什么洗頭哥，什么第一美女，全都得往后稍一稍。

排名嘛，天然就具有話題性。

加上這榜單又做得氣人，重點班上榜十個，普通班只有五個，明擺著瞧不起人。

連成績拉胯的藝術生、體育生都有機會上榜，那些沒上榜的前十名，心里面痛苦極了。

普通班的老師更不高興了，大家和平共處就好，你們重點班抽完了尖子生，還故意跑過來打臉，簡直不當人。

于是就有人找到了一班的班主任老劉。

這位老師帶的是七班，成績最好的也才480多分，名副其實的放牛班。“老劉啊，你們班干的這個事地道么？大家都是同事，做人做事都得留一點面子，現在這成什么了？哦，把我們掛出來給你們抬轎子，重點班這么厲害，怎么不去跟一中比去！”

老劉趕緊賠不是道歉，起身翻出來最好的茶葉，倒上了熱水。

“消消氣，消消氣嘛。我絕對是跟你們站在一條戰線上的，都多少年的老同事了，你看我以前作過妖么？你以為這事兒是我搞的？還是以為這事兒就是一幫小孩子搞得？”

老劉拉開門，瞅了瞅走廊，輕輕地把門帶上。

小聲的湊到這位老師的耳朵旁邊：“高校長整的事兒，這個方心同，是他親自塞進來的。才16歲不到，學習成績好像也不錯。我猜啊，他就是高顯臣找來的一條鯰魚，來攪合咱們這幫咸魚的。你聽說過哪個小孩能這么整事兒的么，又是唱歌，又是做排行榜的，聽說還跟田徑隊混的不錯，連馬教練都得哄著。”

這位老師聽了，臉色緩和了不少，語氣也沒那么激憤了。

“誰整的也不行啊，多打擊普通學生的自信心，這是干擾正常教學秩序。為了他高顯臣一個人的政績，咱們就得當牛做馬？”

老劉趕緊拍拍對方的肩膀，面孔糾結在一起，緊怕路過的人聽見了。

“親爹啊，你小點聲啊。你是不怕，我要是被老高拿下了班主任，丟人可就丟大了。咱這話哪兒說哪兒了，出了門我可不承認！”

對方試了試茶水，三十塊一兩的大紅袍，味道確實很香。

“你有什么招不，反正這事不能繼續干了。我拼著這個班主任不當，也不能讓人這么磕磣。”

他的第七班年段墊底，可恨的是還有倆學生，目標院校填寫的復大和交大。簡直是光腚騎摩托，太丟人了。

老劉才不會阻止這個事兒呢，就有有招，他也不會說。

學生積極性這么高，他鼓勵還來不及。況且他的猜測也不是沒有依據，這背后十有八九是高校長在授意指揮。

如果自己不配合，被人拿下了班主任。別說今年的帶班補貼，連以后職稱升遷，也得讓高校長穿小鞋。

“我勸勸，實在不行，下次把七班扣除，不參與排行榜，你看咋樣？”

這可太氣人了，這老師把茶杯一摔，起身就走。還罵了一句，“你們還是個人？”

全校都排行，就把七班摘出去。啥意思，七班連參與排榜的資格都沒有了唄，那不是更丟人。

老劉這里說不通，他準備聯合其他的班主任去。

到時候二十幾個人來個公車上書，不信高校長不低頭。

五中本來就是縣里的垃圾，大家圖的就是個省心，連家長都沒要求，你高校長急的個什么勁兒啊。

如果高校長還不管，他就直接去教育局。

什么狗屁《學霸榜》，這就是對普通人的歧視，這是搞不公平教育。

那個臭嘚瑟的方心同，也趁早滾蛋。

五中不需要鯰魚，大家需要的是安安心心的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