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院落之中,兩道身影相錯而過,期間電光火石之間有金鐵交鳴聲。
身影錯開之后,高靳向前踉蹌幾步,勉強站穩了腳跟。
此時,他已暗自能察覺到自己和太史慈的差距甚大。
“伯稷,無事吧?”
太史慈連忙放下木劍,來查看高靳的脖頸,其上有一條淺淺的烏痕。
“無事,還是子義手下留情。”
高靳颯然而笑,放下手中木劍,能和太史慈過十回合,也已算進步不小了。
上一次見面時,他還只懂基礎的武藝,在亂世保身恐怕都還不足。
“伯稷的劍術進展不錯,能有此造詣已難能可貴,但我只是占據天生臂長,臂長則自然占優。伯稷不必心中悲傷。”
“那倒不是,”高靳臉色雖然苦澀,但卻不是因為打不過而不服氣,“我只是感慨,短短幾年,武藝已經精進至此,能和你這樣當世少有的猛人過十回合之多。再過數年我不敢想,恐怕要躋身當世一流之列了。”
“呃,”太史慈頓時愕然。
這么直白嗎?
“哈哈哈!!”但是愣神片刻后,還是被高靳這坦然爽快的性子給逗笑了。
而且他甚至還夸贊了我一句,太史慈擺擺手,謙虛的道:“伯稷這話,說笑了,許是你我未曾走過天下多遠,見到的人少,世間少有這句話還擔不起。”
“是,有道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高靳點頭稱是。
“說得好。”
太史慈眼前一亮,心里琢磨著他說的這番話,隨口就能說出哲理之言,至少學識過人,伯稷平日里恐怕時常苦讀。
“昨天夜里,我得到一個消息,”高靳擦拭著身上的汗,走到了屋檐下的石階上坐下,道:“料定中牟,將會有亂事,此事還較為隱秘,我與那中牟縣令也說不上話。”
“但是,卻想去平叛相助,提醒一番,你公務三年,做的幾乎都是傳達公令的事,能否為我跑一趟。”
“可以,”太史慈笑了,高靳肯讓他做事,那是再好不過了,至少能將之前欠下的恩情還了。
“你去中牟縣、潢田村,找一位在那里隱居的寒門士子,陳氏之人,名陳宮,字公臺,把這件事告訴他就行。”
“就這么簡單?”太史慈嘴角一咧,覺得多此一舉了,那陳宮如果就在中牟,肯定早已知道些消息,只是輕描淡寫的去說一句,根本算不得什么功績。
高靳點點頭:“嗯,辦好此事,就是幫了大忙了,那位陳公臺與我有舊,算是朋友。”
這本來就是他的功績,以后也自然會有人順水推舟的讓他擔任中牟縣令,而現在去搭一把手就夠了。
“好。”
幾人又商議了許久,聊起了自陳留到青州一帶的各地人物,以及許多儒學經典、拓印石碑之學。
一直到很晚才睡去。
第二天快醒的時候,族弟高順從院門闖入,徑直入了屋中來,將高靳和太史慈搖醒。
“二位,大事不好。”
“什么事?”高靳翻身起來,睡眼惺忪的看著他。
“門外有高氏族人來,拿青州州吏的公文,來抓捕子義兄回去。”
高順面色鐵青,但語氣還是十分沉穩,絲毫看不出慌亂之意。
“現在情況如何?”高靳眉頭一鎖,連忙問道。
太史慈在一旁不由得暗暗苦笑,早知伯稷雖有能,但出身門第不高,恐難以招架。
沒想到,州家那些報復來得如此之快,只盼母親在家中不會被人叨擾了清閑,若是真有禍事,那便太過不孝了。
一時間,太史慈心亂如麻,恨不得立刻飛回東萊去。
高順體魄結實,雙手抱拳道:“在村外,被人攔住了,只等兄長之令,若是要動手扣押的話,我立刻去抓他們入窖中。”
入窖?
太史慈忙起身攔住,笑道:“孝父不可如此莽撞,眼下只是捉拿我一人,我跟他們回去便是,這些年在東萊還有些朋友,也許斡旋一番,還有轉圜之機。”
“但你若是動手抓了州家官吏入窖,那就麻煩了。”
好家伙,這個漁村,不會是村民皆有武裝,隨時聽高伯稷之令吧?
那這里和賊窩有何分別?一旦動手,隨時可能被陳留衙署派兵剿滅。
如此看來,他們和高干、高柔兄弟的關系恐怕的確不好。
“子義不必擔憂,先去看看他們多少人來便是。”
高靳表面冷靜,其實心里有點擔心,荀老回去幾日了,路途不遠,而且都有自己派遣的壯勇護衛,不至于半路遭劫匪。
畢竟,這附近的山里,自己都是打過招呼的,那些朋友總歸會給幾分薄面。
“出去看看便是。”
高靳起身穿好了衣袍,從床榻上拿起了一柄長劍,快步出門去,被太史慈拉了一把,關切的道:“伯稷不可沖動,豈能因我之事,拖累了你們兄弟。”
“談何拖累,”高靳認真的搖頭道:“應人之事,如不能達成,則為失信也,一諾千金重,我丟不起這么多錢。”
……
小道錯落,屋脊陳列的漁村里,在很多魚排、屋舍的木墻后,都藏了些穿著單薄,但手持武器的年輕人。
每隔十人左右,都有一名稍年長者在觀望,隨時可以通過手勢下達命令。
在入村的路口處,幾名衣著光鮮的儒生、以及身穿黑色勁裝武服的州家衙吏正在和村里武裝對峙,的確是劍拔弩張,隨時可能動起手來。
“諸位,切莫自誤,我們自青州來,捉拿逃犯,此人有盜竊公文、毀壞公文、欺瞞私逃之罪,乃是誤事殺頭的死罪。”
“而我們乃是尾隨而來,親眼見他入了此境,得高氏族人告知,乃是被此村落,高靳、高順私藏,既是同族,想必不會開罪高氏宗家吧?”
那人左手搭在刀柄上,臉色嚴肅,掃視眼前的漁民,可是他心里卻忽然先行發怵。
因為這些人眼神沒有猶豫,沒有迷茫,宛如狼群般盯著他,狼群掠食便是如此,哪怕是遇強敵也不會輕易退走,畢竟他們在等頭狼命令。
“你們,難道要違背大漢的律法嗎?”他高聲而喝,但是卻在話音落下時,聽到了鐵鳴的聲音……
咕咚。
這一刻,這巋然不動的上百布衣漁民,竟給了他很大壓迫。
使得這名衙吏喉結上下翻滾,后悔少帶了些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