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鄭少翎就來了萬福堂。

除了向祖母問安，他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說。

他屏退了萬福堂所有的下人，只單獨跟鄭老夫人講。

“祖母，我想娶凌月過門。”

鄭老夫人一聽，按住心里的歡喜，面容依舊平靜和藹，“凌月？少翎，昨天剛跟玉萍吵完架，就盯上我房里的丫頭了？你這是想要氣氣玉萍？”

“不。這跟昨天的事情無關。凌月善解人意，聰慧大方。我心系凌月已久。如今，蕓書臥病在床，玉萍粗野無禮，這侯府，也需要一個能管得了事的人。在孫兒心中，凌月最為合適。希望祖母能成全。”

“翎兒，你知道祖母一向是疼愛你的。從小到大，你要什么，祖母都會答應你。你要娶玉萍，我也依了你了。可是，這剛成親沒幾個月，又納一妾，傳出去，不好聽的。昨天飯桌上的事，祖母現在想方設法給你兜，就怕兜不住，一個不留神，傳到皇帝耳朵里去。”

“祖母。我是真心實意想娶凌月的。凌月進了萬福堂有一段時間，她的為人處事，您應該也有了解。”

鄭老夫人故意思忖片刻，才道，“凌月這個丫頭，是很不錯。不愧是蕓書身邊的丫鬟。長得清秀，做事穩妥，性情溫順，除了出身差點，幾乎樣樣稱我心意。”

“祖母，孫兒也是這樣想的。出身這種事，也沒有什么所謂。如果祖母實在介意，孫兒可以去向其他親戚打聽打聽，有沒有辦法把凌月收為養女，給凌月一個上得了臺面的身份。”

“罷了罷了，身份這種東西，本來也就是虛的。靖安侯府已經不像十幾年前那樣風光了。再追求這些虛的，遲早要完。現在我們就需要一個像凌月這樣能辦實事的人。如果你真心喜歡凌月，就娶她過門吧。我們也不大操大辦了。其他事情，你自己斟酌著辦吧。”

鄭少翎心中歡喜，立刻作揖，“多謝祖母。”

離開萬福堂時，他正好碰見在院中澆花的凌月。

鄭少翎馬上把凌月拉到一旁去。

凌月身子一晃，手上的葫蘆瓢掉到了地上，里面的水“嘩啦”一下濺濕了她的褲腳。

“世子。”凌月低頭問好，顯得有些不自在。

她是故意擺出這副害羞帶怯的模樣的。

“凌月，你記不記得，你昨晚說，你心中有意，只是不敢逾矩？”鄭少翎低聲問她。

“奴婢知道世子昨晚心情不好，多喝了酒。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世子。請世子放心，奴婢會勤勤懇懇地服侍老夫人、服侍世子，絕不會有其他妄想。”

“我的酒量，不至于喝了酒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我很清楚我昨晚做了什么。”鄭少翎冷靜地道，“不管你在想什么，那都不是妄想。我要你想，我要你盡可能地想。我要娶你。我想把玉鏡軒留給你。”

“世子……”凌月微怔。

“答應我吧。我很欣賞你。祖母和母親也很欣賞你。”

“我只怕旁人說我高攀……凌月命薄，不敢奢望太多。”

“旁人說，就讓旁人說去。我只要你答應我。”

“世子是當真要娶我？”

“字字是真。”

“那……凌月聽任世子安排。”說著，凌月抬眼，靜靜望他。

楚楚動人一雙眼，仿佛會說話。

鄭少翎心滿意足地笑了。

“我不會辜負你。你放心。”

他張手攬她入懷。

凌月輕輕地應著，如依人小鳥，神色卻冷若冰霜。

鄭少翎要娶凌月的事，迅速傳遍了侯府。

閆玉萍得知，難免氣急敗壞。

她多次跑去玉鏡軒示好，但鄭少翎不冷不熱的態度，讓她也無計可施。

不久之后，凌月和鄭少翎成了親。

凌月也搬出了萬福堂，住進了玉鏡軒。

這處院子，前不久還是鄭少翎口口聲聲說“要有自己空間”的地方，如今成了他們的二人世界。

兩個人只在府中簡單地舉辦了儀式、拜了天地。

當天，霍蕓書也來了。

即使多日不管事，她那雍容華貴的主母姿態，依舊讓人望而生畏。

她當眾表達了祝福，還單獨擁抱了凌月。

縱使竭力忍著情緒的她，什么也沒說，但那擁抱，已經超出了禮貌道賀的程度。

她抱得很緊，片刻之后，才松開手。

而后，她在凌蘭的攙扶下，緩緩離開了禮堂。

步伐虛弱無力，心情沉重如鉛。

她的凌月，要在今晚之后，走上跟她一樣的不歸路了。

當晚，霍蕓書一夜未睡。她怕，凌月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倒頭來，她還是不能給霍家討回一個公道。

閆玉萍一夜未睡。她新婚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如今，她竟和霍蕓書一樣，淪落到了獨守冷院的地步。她真是不甘。

凌月自然也是一夜未睡。她無暇顧及自己的命運。她在擔心小姐。她太了解蕓書了。

第二天，凌月一早就起來，和鄭少翎一同去萬福堂問安。

她穿了一身海棠紅的衣裙，模樣水靈俏麗。

這般謙遜乖巧，深得老夫人喜歡。

但老夫人又囑咐她，“過了門，可以多穿穿正紅色的衣服了。”

凌月忙低頭道，“老夫人，凌月只是妾室，過門也比閆姨娘晚，不敢冒然穿正紅。”

“這些禮節，你就不必在乎了。我讓你穿，你便穿。我年紀大了。這侯府，總要有個主心骨。”

“是。”凌月規規矩矩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