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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重歸于好

當晚,葛頤堯先生留宿在了瀚蕓書院。

霍蕓書在床榻旁陪他聊天,一直坐到夜深。

“蕓書,我的那些家當,不值什么錢。不過是一些今人都看不上的故紙堆。但我想,若你不嫌棄,你幫我收著吧。”葛頤堯說。

霍蕓書品出這里暗含幾分托付的意味。

“葛先生,您呀,福長壽長。這些書,還是您保管,最合適了。”她含笑道。

葛頤堯卻說,“蕓書,你就答應了老夫吧。不答應,老夫這一晚,怕是難以入眠了。”

霍蕓書只好含笑應允。

葛頤堯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兩人又談起了別的事情。

漸漸地,葛頤堯說自己困了。

他半閉著蒼老的眼,聲音已是相當含糊。

霍蕓書這才發現,時辰已到子時了。

她馬上起身,收拾東西。

“葛先生,窗戶要不要給您關上?”

霍蕓書知道葛先生喜歡開窗睡覺,但是今夜風有些涼,她怕老先生身子骨禁不住。

但回頭時,葛先生已經合上了眼,好像睡熟了一般,沒有一點兒動靜。

被子也垂了一半下來。

霍蕓書想了一想,還是關上了窗。

她走來,為葛先生蓋被子。

但她端詳著葛先生那平穩的面容,覺得他安靜得有些不尋常。

葛先生是一個性情平和的人。

但霍蕓書卻覺得,那份安寧,縱使是在葛先生身上,也實屬罕見。

這是宛若將世事都拋下的、超然于塵世之外的安寧。

抱著試探的想法,她伸手試了試他的鼻息。

呼吸已止。

再摸脈搏。

心跳已停。

宛如一場大夢,恍然清醒。

霍蕓書意識到,葛先生真的走了。

他在睡夢里,悄然離世。

葛先生隱居多年。

在為她的書院再度出現在京城權宦面前的幾個時辰之后,在這無窮無盡的子夜,他安安靜靜地離開了這人世間。

葛頤堯沒有留下任何遺囑,只留下了一些悲天憫人的詩文。

但霍蕓書知道,孑然一身的葛頤堯先生,已經將他最掛念的事情,托付于她了。

陸延均為葛頤堯辦了一個簡單卻體面的儀式。

葛頤堯先生,就此長眠于那他隱居了幾十年的木葉山上。

往后,書院的運轉,漸漸步入了正軌。

經過兩輪筆試,一輪面試,霍云錚招收了一批來自京城近郊的寒門子弟進入書院,同阿檀阿飛一起上課。

兩輪筆試,一輪看考生對典籍的熟悉程度,一輪看他們的文筆與思維。

面試,則是由霍蕓書親自挑學生,看這些孩子的品行。

這些孩子,各有天賦,或是思想開闊、行文成熟老練,或是飽讀詩書、引經據典信手拈來,或是見識廣博,對數千年歷史如數家珍。

只要有自己的才華,性情純良端正,霍蕓書都一并招收進來。

他們的年齡,由六歲至十七歲不等。霍蕓書便按年齡給他們分了兩個班。

家遠的孩子,就住在書院的居舍里,三人一間,共同讀書生活。他們的家庭也只需負擔生活費用,而無須交納學費。

第一天上課的時候,閆玉萍也偷偷跟來了。

她沒有走正門,而是從山間樹叢里翻下圍墻,貼著墻根兜兜轉轉地繞到了他們的講堂。

閆玉萍就在講堂外的窗戶下,悄悄觀察著里面的動靜。

屋內的桌椅圍成了一個長方形。霍蕓書和學生們圍坐一起,研讀著一篇閆玉萍也不知道是什么子寫的文章。

但她看自己的兩個孩子,阿檀和阿飛,坐在這長方形的角上,心中頓生不悅。

離老師那么遠,他倆學到什么程度,那霍蕓書能知道嗎?她不由得暗中嘀咕。

但見霍蕓書講完文章,起身來,一個一個給屋里的孩子們看作業,細細解答他們的疑問,閆玉萍心里,倒漸漸涌起幾分令人苦澀的愧意。

這苦澀,正因她從來不會對霍蕓書產生愧疚。

她竭力想擺脫這種情緒,不斷告訴自己:那可是霍蕓書。我怎么能對她有好臉色?

可閆玉萍卻發現,她心里漫起的那鋪天蓋地的歉疚,竟不受她控制。

她無可奈何地收回目光,沿著講堂外那青瓦掩映的白墻怔怔坐下,若有所思。

不知不覺,到了學生們下課的時間了。

聽見嘈雜的腳步聲,閆玉萍才回過了神。

她趕忙起身,就要跑走。

但阿飛和阿檀卻看見了她,異口同聲地喊,“娘。”

閆玉萍只好悻悻地轉回身來,牽強地笑了一笑。

果然,她不想見到的那個人,霍蕓書,就立在阿飛和阿檀身后。

她只好行禮,淡淡道,“皇后娘娘。”

霍蕓書讓阿飛和阿檀先去玩,走來對閆玉萍笑著道,“不放心,是嗎?”

“不,我是……”

閆玉萍的話還未說完,霍蕓書便道,“我是說,當母親的,哪兒有不掛念自己的孩子的。”

這句話,讓閆玉萍緊張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她笑了笑,漫應了一聲,“是啊。”

“不過,你倒不必擔心。阿飛和阿檀,是很聰明的孩子。他們在這里,也能相互照應。”說著,霍蕓書向不遠處一指,“你看,他們和其他孩子,玩得多好。”

閆玉萍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阿飛和阿檀,正和幾個孩子,在草坪上有說有笑地踢蹴鞠玩。

閆玉萍的眼神,漸漸變得柔和起來,仿佛在凝望著那白云盡處的連綿青山。

“謝謝。”

她輕啟紅唇,讓這兩個字,悠悠落地。

在她意識到之前。

霍蕓書和閆玉萍兩個人都不由得一怔,向對方望去。

目光相接的那一瞬,兩人竟不約而同地笑了。

笑容竟如出一轍的溫和明快。

閆玉萍也不再掙扎了。

她不再強行壓下心中那油然而起的愧意與感激。

“謝謝。”

她終于能坦誠地面對自己,再度開了口。

這一次,沒有那因脫口而出而后知后覺的驚奇。

唯有坦誠,唯有真心。

“沒有關系。”霍蕓書也含笑著道。

就在這一刻,兩人過去所有的恩恩怨怨,都一筆勾銷了。

勾銷在這青山綠水間。

勾銷在孩童們的歡聲笑語里。

日子漸久,瀚蕓書院的名聲,也在京城傳開了。

最開始,京中百姓還會說,這是皇后娘娘辦的書院。

漸漸地,他們提起與書院有關的話題時,都會稱霍蕓書一句“霍先生”。

這句“先生”,并非含有性別意味,只是敬她學識淵博、品行高尚。

何長昱也聽說了瀚蕓書院的名聲。

他想讓自己的孩子也進入這里學習。

起初,霍蕓書并不愿意招他的孩子,何大。

她覺得,瀚蕓書院是為寒門子弟開放的,不能給權貴之家開后門。

但有一日,那何大帶著自己寫的詩文,直接登門拜訪,在瀚蕓書院的園林中,等到了下了課的霍蕓書,懇求她看一看自己的文章。

霍蕓書被他鍥而不舍的精神打動了,便掃了一眼他遞來的詩文。

一看,她頓時燃起了興趣。

字跡舒展有力,文筆雋永暢達,倒有幾分北宋歐陽修之風。

“這是你寫的?”她問。

“回皇后娘娘的話,是。”

霍蕓書忖量了下,便道,“下午,你有時間嗎?”

“有。”何大見有戲,連連點頭。

“下午,你過來上課吧。上完課,就寫一篇文章交給我。看過文章之后,我再跟霍尚書一同商量入學的事情,好嗎?”

“好。多謝皇后娘娘。”何大喜出望外,就要跪下磕頭。

但霍蕓書扶住了他,笑著道,“好了。你過來一趟,也不容易。中午就在這里吃飯休息吧。待會兒,你去找凌月娘子,讓她給你安排一間房間休息,好嗎?”

何大點頭,再度道謝。

當天下午上完課,孩子們都將文章交給了霍蕓書。

霍蕓書馬上從中找出何大的文章,細細品讀起來。

越讀,她越覺得,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這個孩子,如今不過八九歲。若得了合適的教導,未來一定大有可為。

回去以后,她跟陸延均說了這件事。

“這何大,是何家的孩子。我只怕……”

“怕什么?”

“怕開了權貴子弟進書院之風,傷了寒門人家的心。”

“蕓書,你要這么想,我們辦這個書院,只是為了教書育人。我們愿意給寒門子弟便利,當然好。但為什么要因此拒絕有才華有品行的富家孩子呢?只是因為他的家庭背景?這不是也造成了另一種不公平嗎?不妨啊,把心放寬一點,專注自己的志向,便夠了。旁的事情,你不必憂慮。有我在。好嗎?”陸延均望著她,柔聲寬慰道。

那溫柔的目光,如繾綣春風拂綠水,讓霍蕓書不由得安下了心。

“嗯。”她輕聲道。

第二日,她便派人給何府送了一封親筆信,說瀚蕓書院愿意招收何家大公子。

“何大公子才華橫溢,超群越輩。得何大公子這樣一位學生,是瀚蕓書院的一大幸事。”

收到信,何大激動不已。

何長昱也感到欣慰。

當天下午,何長昱就帶著何大去了瀚蕓書院,拜訪了霍蕓書。

當時,陸延均也在。他處理完政事,正好來一起聽聽霍蕓書的課。

聽霍蕓書講課,對他而言,是人生中難得的樂趣。

他們在禮堂見到了何長昱和何大。

何長昱還特意帶了一箱匣的銀兩來。

陸延均起初還心懷戒備。

但何長昱說,“這些銀兩,不是為了何大,是留給這書院的其他孩子的。我知這書院的孩子,多出身寒門。辦這樣一家書院,雖裨益良多,但也開銷不菲。這些,就當何家,為這京城的教育事業,盡的一點兒綿薄心意吧。”

陸延均和霍蕓書對視了一眼。

這句話,讓那陸延均恍惚間覺得,這何長昱,似乎還是曾經那個熱忱善良的大少爺。

而后,陸延均做主,收下了這箱銀兩。

“何公子,朕代表皇后,感謝你的慷慨。”

“這是何家應該做的。”

兩人伸手相握。

那多年以前的單純少年,仿佛就在不言不語的微笑之間,再度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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