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以后，霍蕓書去萬壽園看望父皇與母后。

被要事纏身的陸延均，準備遲一點兒再去。

萬壽園坐落在一片青山綠水之間。

園林景致雅然，清曠幽秀，步步皆景。

霍蕓書便陪著母后在這靜謐的林間小路里散步。

太后忽然問起，陸延均可有選秀的想法。

霍蕓書不由得一怔。

這些天以來因那句“三妻四妾”而盤旋于心的思緒，再度浮上。

“應(yīng)該……暫時沒有吧。”

“他對你是一心一意的。我知道。但是，當了皇帝的人，兒女情長，要不得。你得為整個國家考慮。帝王是九五之尊，不同于普通人。帝王娶親，既是為了傳宗接代，又是為了穩(wěn)固朝政。這一點，我想，你很明白?！?

“我明白?！?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勸勸延均吧。你的話，他會聽的?！?

霍蕓書沉默了下。

“嗯。我會跟他說的?！?

正走著，一個小丫鬟跑過來說，“皇帝來了?！?

霍蕓書回頭，只見陸延均小跑著過來，輕快地與她們打招呼，“母后，蕓書?！?

他停在了他們跟前。

太后笑著道，“當了皇帝的人，還這么不穩(wěn)重呢。”

“在母后和蕓書面前，我要這么穩(wěn)重做什么?！标懷泳舶腴_玩笑道。

霍蕓書笑了笑，沒說話。

三個人一同往前走去。

太后談起了別的話題。

但她剛剛說的那些話，如低沉的陰云，依舊籠在霍蕓書的心頭，揮之不去。

回到坤寧宮，采蓮立刻迎上來說，有人給她送了一封信。

“是誰?！?

采蓮搖搖頭。信封上的字，她有好些不認得。

霍蕓書一邊說著，一邊邁步進去。

那封信就靜靜躺在桌面上等候著她。

信封上，是那雄渾遒勁的行書。

霍蕓書頓覺眼熟。

待她細看封面，她才恍然明白。

“葛頤堯手泐”。

是葛頤堯先生來的信。

霍蕓書很意外，匆匆忙忙地拆開了信。

一看，她怔住了。

葛頤堯在信里說，自己時日不多，希望能在離世之前，再見她一面。

霍蕓書默默地收了信。

“娘娘，出什么事了？”采蓮問。

“沒事?！被羰|書笑了笑，心里卻涌起幾分蒼涼。

過去的人，一個接一個，都要走了。

她暗自嘆息。

而此時此刻，一向揮霍無度的閆玉萍，拿了霍蕓書給的這筆錢，也不敢亂花了。

她將這些銀兩分成了三部分。

一部分，買了一間小平房。

一部分，留給生活備用。

另一部分，留給了阿檀。

閆玉萍想要為阿檀找一位好的老師。

她總覺得，自己吃虧就虧在讀書少了。她不愿意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

只是，京城里的人，對他們唯恐避之不及，幾乎無人愿意跟他們有瓜葛。

思忖再三，她返回了客棧，希望何老爺愿意幫她。

何老爺不在，但是阿飛在。

他正在何老爺?shù)臅坷锬顣?

閆玉萍靜靜地聽了一會兒，便夸贊起他來。

“阿飛進步這樣大?？墒悄愕棠阕x的書？”

“不是，是一位大儒?？蓞柡α恕５赂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都夸過呢?！?

閆玉萍心中一跳。

既然是一位鴻儒，那讓他一起教阿檀阿飛，不是正好？

“阿飛，改日你去聽課，幫娘跟這位老先生說說，能不能教教你阿檀弟弟？”

阿飛立刻點頭答應(yīng)，“當然好！阿檀弟弟可以陪我一起讀書了！”

但轉(zhuǎn)瞬，他就面露難色。

“不過，娘，您別抱太大的希望……這位先生啊，脾氣有些古怪。聽人說，早許多年前他就隱居避世了。只是懷著些育人情懷，才肯收學(xué)生的。不是與他關(guān)系非凡的人，他是斷不肯教的。爹也是好說歹說，才讓他松了口的。”

閆玉萍忖量了下，“你說的這位大儒，不會是……葛頤堯先生吧？”

“正是。娘，您認識？”

閆玉萍躊躇了。

她如何不認識？

還在靖安侯府的時候，她就想要托何老爺?shù)年P(guān)系，把葛頤堯請回家來教阿檀。

那年，葛頤堯來了，但看的卻是那霍蕓書的面子。

她怎么沒想到，何老爺為阿飛請的老師，就是他呢。

只怕……他是不會答應(yīng)的……

阿飛見她沒說話，以為她在憂心，馬上開口寬慰道，“娘，娘，你放心吧。爹和我一定好好跟葛先生說?！?

正說著，何老爺推門而入。

“阿飛，怎么不念……”

話還未說完，他便看見了閆玉萍。

一愣，他開口問道，“你來做什么？”

“爹，您幫幫娘吧?！卑w立刻道。

閆玉萍也在一旁，說了事情原委。

她想要請何老爺幫忙，讓葛頤堯先生答應(yīng)教阿檀。

何老爺見她可憐，思忖良久，還是答應(yīng)了。

“那還請何老爺，幫我多說道說道。玉萍感激不盡?！?

“我盡力吧?！?

幾日以后，何老爺帶著阿檀阿飛，還有閆玉萍，一同去木葉山拜訪葛頤堯。

葛頤堯的院落大門緊閉。

何老爺覺出了幾分不尋常。

往常，他送阿飛來上課時，葛頤堯先生都會將門打開，等著他們來。

今天……這是怎么了？

何老爺停在門前，敲了敲門。

屋里沒有動靜。

他只好推開門，領(lǐng)著眾人進去。

屋門也關(guān)著。

但細碎的說話聲從屋里傳出來。

何老爺稍稍放下了心。

他走去敲門，禮貌地道，“頤堯，是我。我?guī)Оw來了?！?

屋內(nèi)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進。”葛頤堯的聲音，一樣沉穩(wěn)滄桑，卻比平日里虛軟了些。

何老爺推開了門。

門內(nèi)，除了葛頤堯，還坐著一位年輕女子。

他還未認出對方是誰，身后的閆玉萍便驚異地叫了起來。

“霍蕓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