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逃亡
- 和離后,渣男世子跪下喊我娘娘
- 衍曦
- 3219字
- 2024-04-17 14:10:10
是長孫將軍的聲音。
妻子慌了,抬眼看向大平。
大平也緊張不已。
滴滴豆大的汗,沿著下顎的輪廓打在了他發涼的手背上。面頰上的肌肉也不由得抽搐起來,根本不受他控制。
但他依舊捏著妻子的手,強顏歡笑道,“我出去看看,你帶著孩子在這里,不要出聲。”
“大平,你別出去!”妻子急了,連忙攥住大平的袖子,從喉嚨里迸出沙啞的氣聲。
大平卻撥開了她的手,笑了笑道,“他已經知道我在這里了。我躲也躲不過。你放心吧,我跟他跟了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應當會留我一條命的。”
話是這么講,可他心里根本沒底。
長孫遙的性子,他清楚。翻臉不認人。
別說跟了好幾年的家仆,就是他的親戚朋友,他也能一點兒情面不講。
這一去,他知自己,兇多吉少。
但他必須要去。他的妻子孩子,都還在這里。
大平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又回頭來望著自己的妻子,和熟睡的孩子。
“大平……”妻子仰臉望他,通紅的雙眼里盡是切切的哀求。
大平俯身,輕輕摸了摸他妻子鬢邊的發,又在兩個孩子額上輕輕吻了一下。
而后,他才邁步往大門走。
一步一步,遲緩卻堅定。
宛如孤身面敵的將士。
縱使前方敵軍列陣,隊伍森嚴,矛槊如林,他只赤手空拳,無依無靠。
但他一人,就好似一整支軍隊。
“大平,我一直當你敢做敢當。沒想到,你居然都不敢出來見我。”
長孫遙又在廟外冷笑道。
然而,話音落下,那扇好不容易掩上的沉重廟門,就被大平緩緩地拉開了。
大平出現了。身后是那風塵仆仆的殷紅色。
他那張平靜堅毅的臉,被飄曳的火光映出了霞影。
“將軍。”
“你終于肯出來了。”長孫遙從成排的火把中走了出來,含笑望他,“你在我將軍府這么些年,難道,我待你不夠好嗎?”
“不是。”
“那你為何要這樣對我?”
大平不語。
“我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告訴我,那些信的去向,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大平還是沒說話。
“怎么?你不相信我?”長孫遙挑眉一笑。
這只是一個原因。
大平了解長孫遙的脾氣。就算他老實說出了去向,也是難逃一死。
另一個原因是……他看過了那些信。
大平不太確定長孫遙他們在謀劃著什么。
但他質樸的直覺告訴他,任何要傷害當今皇帝的事,都是大逆不道。
而這些人,做的恰恰是這犯上作亂大逆不道之事。
他不愿說,不想再做為他們辦事的走狗了。
長孫遙緩緩邁步上前,最終停在了大平跟前僅一尺遠的地方。
“大平,我給你最后一個機會。你說了,你想去哪兒,我便再也不干涉。你若不說……”
長孫遙悠悠地垂眼一看,突然從腰間拔出佩刀,抬手便將它架在了大平的脖子上。
“你跟了我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這把刀,劃開了多少人的喉嚨。我不希望,它劃開的下一個喉嚨,是你的。”
他硬朗的手指,百無聊賴地在刀鞘上摩挲。
骨節突出,仿佛沒有皮肉包裹,在刀面映出的暖光里甚至都泛著幾分令人發怵的寒意。
大平垂在身旁的手,不知不覺地攥緊了。
見他依舊沉默,長孫遙漸漸地沒了耐性。
“我數十下。十下之后,是我收刀,還是這刀見血,就聽你一句話。”
大平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
長孫遙微微一愣。
“你就這么想死?”
“我不是想死。”大平睜眼看他,笑容慘淡,“是你不放過我。”
“是你存心置我于死地。”
“將軍,你若不在陛下的圣明燭照下,謀劃這些欺心誑上之事,誰又能置您于死地。”
長孫遙眉頭一皺。
他眼里的不耐煩,漸漸變成了慍色。
“你在教本將軍做事?”長孫遙捏了下手里的刀。
大平感覺得到,他頸項上的刀刃貼得更緊了。
只需悄悄一用力,那刀便能輕而易舉地劃開他皮膚上的褶皺,切進他的身體,讓那滾燙的鮮血從脖頸噴薄而出。
生命與消亡之間,皮膚與刀刃之間,仿佛只剩那一層薄如蟬翼的纖維。
一切,就懸在這一線。
“小人不敢。”大平一動不動地立在原處。
他害怕。但額上的冷汗,好似漸漸地凝結了。
比起躲在廟里的時候,他心里仿佛多了一些坦然。
“我再給你最后一個機會。”長孫遙冷笑道。
大平不作聲,再度閉上了眼。
“十。”
“九。”
“八。”
長孫遙冷眼望他,開始不緊不慢地倒數起來。
廟內的妻子,一直在隔著殘破的窗紙,觀察著里面的動靜。
見大平無動于衷,她急了,當即沖出了寺廟,立在門檻處大喊,“將軍手下留情。是那成安王要的信。求您放大平一命!”
大平聽見她的聲音,猛地睜眼回頭。
“小君!”
他扯著嗓子啞聲嘶喊,額上青筋因他的氣力頓時凸起,道道分明。
他克制自己冷靜了這么久,卻還是因為她的話失了態。
為她倉皇說出了他有意保守的秘密,也為她不管不顧地跑出來置自己于險境。
妻子奔了出來,抓住長孫遙的衣擺,“撲通”一聲跪在了他的腳邊。
“將軍,我求求您,放過大平吧!是成安王逼我們走上歧途,大平也不愿意害您的啊!”
大平絕望地仰天悲嘆,“小君!你為何這樣傻啊!”
長孫遙不可能放過他的。
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忤逆他的人。
長孫遙聽完妻子的話,微微一笑,利落地收了刀。
“啪”的一聲,刀入了鞘。
“大平,你真是娶了一位賢妻。一個女人家,都比你識時務啊。”
長孫遙長笑一聲,悠悠地轉過了身。
就在眾人以為他將要放大平一馬的時候,他忽而拔出了刀,回身猛地劃過了大平的喉嚨。
鮮血飛濺,如一道虹光劃過了夜色。
大平臉上的哀楚,在那血色朦朧之間,變成了平靜。
他只無力地笑了兩下,便仰面倒在了地上。
妻子在一旁瞪大了眼,驚聲尖叫,“大平!”
她撲過去,跪倒在了大平身旁,哭喊著他的名字。
大平抬起了手,有氣無力地撫過她的臉,半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如瀕死的魚。
“大平,大平!”
大平囁嚅著嘴唇,仿佛要說點什么,但音節錯亂,聲音微弱如蚊蠅。
“你說什么?大平?你要說什么?”抽泣著的妻子,努力忍住哭聲,俯到他耳邊,聽他說話。
衣襟垂下,蹭過他脖頸汩汩冒出的鮮血,瞬間便變了顏色。
但大平用盡了力氣,還是一個字沒有說出來,便止住了呼吸。
“大平!”
大平的眼睛,沒有閉上,呆望著這無邊無際的天。
他已經不能再回應她了。
“將軍,你為什么不愿意放過他?為什么?”妻子仰起臉,淚眼瞪著垂眼凝望他們、臉帶輕蔑笑意的長孫遙。
“他是個愚笨之人,不知進退,死不足惜。你倒是個聰明人,我可以放你一命。”長孫遙微笑著道,“你帶著你的孩子,跑吧。”
看著他那胸有成竹的微笑,妻子猛然明白過來:原來他什么都知道。
長孫遙不急不緩地回身,抬手往前方瀟灑一揮,鏗鏘有力地擲下一字,“走!”
那些朦朧的火光,齊刷刷地搖晃起來,向著那好似深不見底的夜幕中去,最終漸漸地化成了天邊一條微弱的曲線。
妻子望著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大平,失聲痛哭。
“娘,娘。”
不知何時,兩個孩子走出了廟,站在了她的身后。
“爹他……”
妻子匆忙回頭,“你們怎么醒了?”
她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張手將兩個孩子摟入懷里。
“爹怎么了?”
“沒事,沒事。走,我們走,跟娘走。”說著,她就咬牙爬起身,牽著兩個孩子往廟里走。
兩個孩子卻頻頻回頭,嘴里仍止不住疑問。
“我們要去哪里?”
“娘,發生什么了?”
“外面好吵,把我和哥哥都吵醒了。”
“娘,你衣服臟了!”
妻子卻一個問題都不回應,只是忍著淚,收拾著墻角里的鋪蓋。
不過片刻的功夫,她就打好了包袱,牽著孩子們的手,走出了廟。
“娘,我困了,我們和爹一起睡一覺再走吧。”
“天好黑啊,娘,我怕。”
“先走。”久未說話的妻子,終于開了口。
她緊緊地攥著兩個孩子的手,就要往大路上走。
路過大平時,她還是禁不住慢下了腳步。
“你帶妹妹先去前面等。”她向自己的兒子道。
“可是……”
“去前面等。”妻子斬釘截鐵,仿佛不容人質疑。
兒子只好點頭,牽著妹妹先往前走了。
妻子蹲下身來,推起了大平的上半身,雙手從背后扣住他已被血染紅的雙肩,將他往廟里拖。她拖得艱難,但只死死地咬著牙,抱著一定要把大平帶回廟里的信念感。
好不容易,她將大平拖到了寺廟的角落,就在方才孩子們躺著的地方。
妻子顧不得喘氣,只是安靜地端詳著大平那好似睡熟了的臉龐。
她已哭干了眼淚,眼里空留愴然。
她真想永遠陪他守在這里,守著這個哪怕沒有了氣息卻在她眼中依舊溫暖的丈夫。
但她不行。
兩個孩子還在等她。
她怕孩子們害怕。
于是,她俯身,在大平那仍有余溫的臉上輕輕一吻。
而后,她取出懷里的手帕,將它蓋在了大平的臉上。
她不敢在心里道再見,便撐著地爬起身來,離開了破廟。
破廟那扇沉重的門,再度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