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那五位御醫，派丫鬟輪番出入皇后寢宮送藥。

每次藥送過來，皇后就會命丫鬟趕緊把藥端去重華殿。

陸延均不愿讓人知道宋姑娘留宿在他屋中，怕宮里的丫鬟仆婦亂嚼舌根，只能接受如此波折。

可三日過去，那霍蕓書依舊昏睡在床，面色依舊蒼白，絲毫未改。

陸延均愈發絕望。

他每日守在霍蕓書的床頭，望著她熟睡的臉，心思悵惘，如風一般飄散至很遠的地方，無從捕捉。

他根本無心去想，究竟是何人害的她。

陸延均只求她能醒過來。

他從來都是一個不信命不信天的人。

但這幾天，他卻不知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心愿，只求這世間真的有什么造物主或者神明能滿足他。

“只要她能醒，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那凌蘭已經清醒了過來。雖然腹部上的傷口仍然在作痛，但她的氣色已經恢復了不少。

痊愈只是時間問題。

清醒之后，她的第一個問題，便是抓住阿婉的手，努力抬起身子。

聲音有氣無力，卻懇切至極。

“我家小姐在哪里？”

阿婉一邊喊人給她端水，一邊撫摸著她的手柔聲安慰道，“蕓書姑娘在宮里，有王爺和御醫照顧呢。你盡管放心。”

阿婉聽了，才稍稍安下了心，安安穩穩地躺回床榻上。

她沒有馬上回山上，而是留在了周家，由阿婉和小晴照顧。

第二日，陸延均收到了小晴送來的信，馬上趕來看望她。

他問起，她那日是如何受傷的。

凌蘭如實告訴了他。

“那日，我和小姐正在屋中收拾東西，忽然沖進來幾個蒙面的黑衣人，就要抓走小姐。我不肯，過去拉他們。他們一時氣急，就把我捅了。后來，他們好像聽聲音太吵，怕把山下鄰居招來，把事情鬧大，就趕緊把小姐捆住，給她灌了不知道什么藥。小姐掙扎不過，還嗆了好幾口。沒一會兒，小姐就失去意識了。我想帶著小姐下山求救，可我自己也支不起身子了……后來……便也記不得發生什么事了……”

陸延均聽完，竟沉默了半晌。

“這些黑衣人，長什么模樣，你還記得嗎？”

“記不得了。反正個子有高有矮。聽口音，應該都是京城的人。”

陸延均思忖了下，又轉向小晴。

“小晴，那日你說，看見凌蘭的手邊，有一把匕首？”

“是。”

“什么樣的？”

“奴婢也沒注意，當時嚇壞了。只記得……像是銀制的……”

“還看見其他什么了嗎？”

小晴無奈地搖搖頭。

陸延均思索著，不說話了。

這時，凌蘭問道，“我家小姐，如何了？”

陸延均看了看她，喉嚨微微滾動了下。

“還好。”他只吐出兩字。

他不愿撒謊，卻也不肯讓凌蘭擔憂。

誰知，那凌蘭馬上道，“王爺您騙我。”

字字利落，篤定不移。

陸延均垂下了眼，望著空空如也的桌面，沒說話。

“您騙我。您為什么要騙我？小姐她到底怎么了？王爺我求您，求您告訴我啊！”凌蘭立刻撐著桌子站起身來喊道，臉色因激動頓時漲得通紅。

這一起，狠狠地牽扯了一下她腹部的傷口。

但她根本顧不得疼。

陸延均也站了起來，伸手按住她的雙肩，望著凌蘭的眼睛，努力放緩語氣，“凌蘭，蕓書中的毒，就連御醫也診斷不出來。但這些人，可以說是天下最有經驗最見多識廣的一群人了。他們會盡力的。你不要擔心，好不好？”

他的聲音，平靜而舒緩，像是具有一種不知名的魔力，讓凌蘭稍稍平復了心情，緩緩坐了下來。

凌蘭望著那豆青色的磚地，目光呆滯而空洞。

“凌蘭，我會盡我一切努力，好嗎？你相信我。她若是出了任何事，我也活不了。”陸延均忍著情緒，靜靜地道。

凌蘭愣愣地抬眼，看向他。

“讓我試試，好嗎？”

陸延均一怔。

“你要試試？”

“我和凌月，從小到大，跟著蘇姨娘學了很多。蘇姨娘的醫術，王爺您應當知道的。雖然我們學的，只是一點兒皮毛，但讓我試一試，總沒有壞處。那是我的小姐。我答應老爺夫人，一定要照顧好她。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命懸一線，但什么都不做。”

陸延均思忖片刻，終于松口，“好。”

于是，陸延均帶著凌蘭回了宮。

此時此刻，在重華殿里，一個小丫鬟剛剛給霍蕓書喂完了藥，正在用手帕擦拭著霍蕓書那蒼白的唇。

聽見門口的動靜，她立刻端著碗起身，向陸延均行禮。

“第幾次藥了？”

“回王爺的話，是今日的第二次。”

“辛苦你了，下去吧。”

“是。”

待那丫鬟離開后，凌蘭來到床榻邊，俯身端詳著霍蕓書的臉。

而后，她坐了下來，仔仔細細地為霍蕓書檢查。

陸延均靜靜地背過身去，望著那透進泛白日光的窗戶，心情沉重。

過了許久，凌蘭才來到他身旁，問他要御醫開的方子。

陸延均來到桌前，把那些方子找出來給她。

凌蘭在手上翻了一翻，便道，“我新寫一張，晚上，就按我的方子吃。王爺，你愿意信我嗎？”

陸延均看了她一眼，眼神凝重而晦暗。

片刻后，他點了一下頭，目光堅定。

“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