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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相認

當晚,凌月和鄭少翎唯一的接觸,只有那一杯茶。

鄭老夫人后來私下跟凌月講,“這種事情,不能急。一定要慢慢來。急于求成的,都是日后容易被厭的。”

凌月也不懂,只能說,“一切都聽老夫人安排。”

往后數(shù)日,因為莊子上有人鬧罷工,閆玉萍常常早出晚歸,累得焦頭爛額。

那所謂“罷工”,也是鄭老夫人托人制造的。

每晚,閆玉萍回到綠綺院時,鄭少翎都已經(jīng)坐在屋里等她了。

兩個人之間少不了一番訴苦、一番安慰、一番柔情蜜意。

可日子久了,鄭少翎也覺得不耐煩。

每晚閆玉萍回來喋喋不休的,都是一樣的事:莊子上誰打了架,農(nóng)民要多少錢,莊頭挑了什么刺……

鄭少翎本就因授官的事覺得心煩。他來找閆玉萍,也只是想要從活潑爽朗的她身上獲得些許慰藉罷了。

得不到安慰不說,他還必須得不厭其煩地哄著她。

有一瞬,他甚至在想:還不如去找霍蕓書。

她不如閆玉萍開朗單純,但至少,她更善解人意。

不過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他迅速壓下去了。

霍蕓書的冷淡與高傲,仍歷歷在目。

有一天晚上,鄭少翎照常在萬福堂吃晚飯。凌月立在他身旁服侍。

鄭老夫人有意說起,“蕓書一病不起,這府里的擔子,都落到了玉萍身上。我呀,雖然不喜歡這個丫頭,但也不得不心疼她的辛苦。你是做丈夫的,平日里應(yīng)當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她。”

“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鄭少翎答道。

“怎么了?不過叫你安慰安慰她,這是什么難事嗎?”鄭老夫人道。

“我這心里也煩悶得很。”

鄭老夫人沒說話,有意瞟了凌月一眼。

凌月立刻彎腰添茶,柔聲道,“世子可是在憂心授官的事?”

鄭少翎被說中了心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無奈地笑笑,“是啊。”

“船到橋頭自然直。世子不必憂心,皇帝會體恤靖安侯和您的功勞的。”凌月笑道。

一個丫鬟竟能說出這樣的話。鄭少翎端起茶杯,在手里把玩著,暗想道。

真不知道這是她的天資,還是那個女人調(diào)教的結(jié)果。

“但愿吧。”鄭少翎道。

“我聽說,皇帝特別喜歡今年的科考狀元。不如,你和他多親近親近。”鄭老太太忽道。

“無端無由,我如何與他親近?”

“蕓書現(xiàn)在病重,縱使她平日里會教阿檀念兩首詩,那也是遠遠不夠的。不如,你托人問問這位狀元,有無興趣來我府內(nèi)做阿檀的老師?”

“人家是狀元,將來是要平步青云的。怎會屈尊來教我的孩子?”

“你呀,好歹耳濡目染這么些年,為何一點兒事不懂?有了人情,何來屈尊一說?攀上了,就是朋友。他能來教阿檀最好。不能來,也算是個接近的借口。”

鄭少翎斟酌了下,覺得她說得在理。

“我明日便去打聽。”

兩天后,鄭少翎托朋友輾轉(zhuǎn)見到了那位深受皇帝賞識的新科狀元,章云征。

只一眼,他便暗自慨嘆:這位狀元,真是一表人才。

清俊脫俗,彬彬有禮,一看便知卓爾不群。

果然人如其名啊。

令鄭少翎更沒有想到的是,聽說了來意之后,章云征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了他。

“教書育人,是我家姐生前的理想。可惜她去世得早。家姐飽讀詩書,生性聰穎,我卻天資愚鈍,沒能為她完成心愿。如今,世子給了我這個機會,我無比珍惜。只怕世子,不要嫌我才疏學淺。”

“章公子過分自謙了。你能來靖安侯府,是我的榮幸。”鄭少翎作揖道。

當晚,鄭少翎便帶著章云征回了靖安侯府。

凌月見到章云征,不由得愣了一愣。

但她馬上微笑行禮,覺得自己或許是糊涂了。

鄭老太太很高興,命膳堂做了許多好菜來款待這位貴客。

她怕章云征覺得受到怠慢,還讓秦媽媽特意去碧落堂把久病不愈的霍蕓書請來。

但霍蕓書故意在屋里咳得撕心裂肺,惹得秦媽媽也不敢再說什么了。

秦媽媽沒請來霍蕓書,只抱來了阿檀。鄭老夫人也頗為無奈,向章云征道歉,“世子夫人重病在床,不能親自陪同,請章公子見諒。”

章云征笑了笑,說沒什么。

“世子夫人病了多久了?為何不叫宮里御醫(yī)來瞧一瞧?”他又問。

“病了數(shù)月了。吃過很多藥,但就是不管用。她啊,體虛,沒有辦法。”鄭老夫人道。

章云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吃過飯,章云征說,“老夫人和世子可否帶我去書房一瞧?我看看府中適合阿檀讀的,有什么書。”

鄭老夫人馬上答應(yīng)。

不過,這府里唯一的書房,在那碧落堂。

畢竟霍蕓書是這侯府里,唯一喜歡讀書的人。

“你先去碧落堂知會一聲。不來吃飯,好歹也能下床來見見客。”鄭老夫人向秦媽媽道。

秦媽媽應(yīng)了聲是,快步離開了。

鄭老夫人帶著章云征一行人不緊不慢地往外走。

秦媽媽到碧落堂通報的時候,還未等霍蕓書開口,凌蘭便一口回絕,“不過是一個狀元,世子和閆姨娘陪著就好了。夫人病成這樣了,現(xiàn)在也不管事,怎么還要讓我們?nèi)ヒ娍停亢罡哪樏妫瑳]了夫人就不行嗎?”

霍蕓書抬起纖瘦的手,拽了拽凌蘭的衣擺。

“凌蘭,秦媽媽都為了這事特意跑來,她的面子,我們不能不給。你扶我起來吧。不過就是陪那位狀元看看書房,不費事的。”

“辛苦夫人了。”秦媽媽禮貌地欠了欠身,出去了。

“凌蘭,難為你了。”她走后,霍蕓書一邊起來穿衣,一邊輕聲道。

“小姐不必說這樣的話。想到他們有可能害了太師,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呀,愿意為小姐唱一輩子的白臉。”

霍蕓書笑了笑。

很快,鄭老夫人一行人就來了。

霍蕓書聽見動靜,在凌蘭的攙扶下走出了門。

有說有笑的眾人,都不由得停頓了一瞬,看向這位立在門口的世子夫人。

夜色都掩不住分毫的優(yōu)雅矜重。

而霍蕓書的目光,只投向了凌月一人。

她想看看凌月好不好。

凌月悄悄向她點了一下頭。霍蕓書靜靜地移開了目光。

“這位便是世子夫人吧。久聞大名。”一位年輕男子走出來,站在了她跟前,向她行禮,舉手投足盡是不凡氣度,“我是章云征。承蒙老夫人和世子的賞識,來做靖安侯長孫的老師。”

說話間,他緩緩抬起眼,冷靜的目光往上越過作揖的雙手,落向霍蕓書的眼眸。

霍蕓書不過是被他的聲音吸引,才淡淡瞟他一眼。

這一眼,她怔了。

凌蘭也怔了。

她扶住霍蕓書的手,不知不覺越捏越緊。

“這……”她在霍蕓書身旁輕聲道。

沉著的霍蕓書,立刻福身回禮,“章公子。我久病不愈,不能親自迎客,還望您多見諒。”

“夫人客氣了。我不是在乎這小禮小節(jié)之人。我只盼夫人,身體安康。”章云征站直了身,含笑道,“夫人身子不適,應(yīng)當歇息才是。我看看書房便走,不過分打擾夫人了。”

“遠來便是客。我奉陪于側(cè),是應(yīng)當?shù)摹!?

說著,霍蕓書走下臺階,來到了章云征身邊。

她想仔細看看他的臉。

章云征也正好低頭看她,含著溫和的笑。

霍蕓書心頭一顫。

是他,就是他。

她不會認錯的。

“聽說章公子是新科狀元。想必近來,一切都順利吧?”

“感謝夫人關(guān)心。我一切都好。”

他禮貌地道。

一切都好,便好。

霍蕓書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隨后走到了鄭老夫人身旁,故作平靜地向她和許氏問好。

她不忍再停留在章云征身邊。

多待一刻,她怕自己就要掉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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