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統注意到話里的情緒。
倘若孟晨在這里放聲大哭，或是撒潑哄鬧的話，還能上去安慰一下，讓王業去前面的便利店買幾罐啤酒回來，哥倆喝個酩酊大醉，睡到第二天，過去了就能舒坦點。
可他沒有。
就這么安靜地坐在工學椅上，還在笑，很溫和——用比王業、比王業都要更標準的溫柔上司模板笑容。
是個成熟的成年人了。
但這種情況要怎么處理？
他沒有揭開傷疤，當什么都不存在。
這種下意識的第一反應所體現出來的東西....
王業沒發現。
兩個男孩還在興奮，琢磨著用什么樣的方式討要簽名會比較合適，顯得不那么狂熱無腦。
剩下那個男人還在等他介紹。
胡一統只好把手一轉：“這位是PVE領域的大神，李可，ID是小李飛刀，是個老玩家了，經歷過mmo的遠古時期，今年四十多，很有經驗、也很有能耐，他是單純來做PVE副本的。”
這個ID...
就很有年代感。
李可爽朗一笑：“孟神，以后多指教。”
孟晨點頭，和他握手。
設備部的人搬三臺電腦進來——這里雖然被叫做“小屋”，實則并不小，只是相對于外面的辦公區而言。
“怎么三臺？”呂嚴看工作人員忙碌，有些不解，“那不是還有一臺電腦嗎？”
他伸手向前指去。
其他人跟著看過去。
在孟晨旁邊，有一個空著的位置。
“那個啊。”王業看一眼，若有所思點頭，“那個啊，不用管，讓它在那就行，別去碰。”
他說的支支吾吾。
除了那位中年男性，其余兩個都很好奇。
但王業不肯解釋的太清楚。
胡一統開口：“也沒什么不好說的，那是我們老板的位置，她有時候空閑，會過來玩一玩。”
“我們老板還會親自打游戲？”鄭同恒驚訝。
很多戰隊都會做這樣的宣傳。
但...
很少有老板會真的去玩，大多數都是有個賬號，然后代練幫忙日常、活動。
至少，鄭同恒在醒獅的時候，就沒聽說過自家老板會玩。
“會。”胡一統言簡意賅點頭。
他想了想：“不出意外，今晚你們會看到她。”
這次新來的人沒有什么反應，他們對明月樓的老板不是很關注，甚至并不期待見到老板。
員工和老板...不管在一起做什么事，都有種很別扭的感覺。
哪怕是呂嚴這種還沒出校園、不怎么懂人情世故的少年，也都清楚，多少得照顧一點老板的臉面，畢竟拿人錢財、吃人嘴軟。
“今晚？”倒是王業很驚訝。
吳萸的刷新并沒規律。
可能她一開始沒這個意識，甚至覺得老板能和員工一起玩游戲，會增加員工和戰隊之間的凝聚力。
但在發現胡一統、王業前后截然不同的表現后，也明白胡一統暗示的語言藝術，也就很少會出現在這邊。
胡哥是咋判斷的？
他不清楚。
事實證明這種判斷沒有錯誤。
不到半小時，吳萸來了。
她推門進來的時候，五人小隊集結完畢——新入職的三人由戰隊提供賬號角色，也可以在三千元的范圍內，對模型進行一些調整，這是最基礎的福利，技能需要后期磨合，再做對應打造，當然...是不可能像孟晨那樣繁瑣。
哪怕呂嚴和鄭同恒是有青訓身份。
但...青訓嘛。
每年都有成千上萬懷揣職業夢想的小孩進入青訓。
他們只是成千上萬分之一，還沒成為成千上萬分之一。
沒有那么多資源浪費在他們身上。
現在他們能享受到的所有一切，幾乎都是出于“開荒巔峰榮耀副本”這一身份。
胡一統沒有抽煙，王業老老實實戴著耳機。
兩個少年興奮地嘰嘰喳喳。
這么好的配置！
《無界探索》這是一款云游戲，對硬件沒太多需求，大多數玩家都是用核顯——這樣的一臺電腦不貴，甚至要不了一千就能拿下。醒獅戰隊的青訓電腦就是這種配置。
還有這么好的外設，他們偷偷查了下價格。
鍵盤是一千多，鼠標六百多，耳機是索尼高檔貨，也要一千多。
他們注意到走進來的人。
鄭同恒多感慨一句“這姑娘真漂亮”，呂嚴甚至沒有點評的興趣，他撫摸著鍵盤，進行基礎的操作練習。
李可也注意到。
但他更不認為這是老板，太年輕、太好看。
直到她在電腦旁坐下，熟練開機，身子向孟晨那邊湊了湊。
這是...
鄭同恒在隊伍頻道里打字：“這是我們老板。”
一筒：“對。”
小李飛刀：“這么年輕？”
一筒：“對。”
不吃米面：“【震驚】【震驚】胡哥你怎么做到的，真來了。”
胡一統恨不得他們塞進自己的機箱里。
不是...
哥幾個干什么呢。
不出聲就以為自己的行為不會被老板看到？
隊伍頻道啊！
孟神也在隊伍頻道里啊！
你們就不看一下老板的目光現在在哪嗎，左下角啊，文字聊天框啊......
一筒：“集合，這次下離火，五人英雄本，有點難度，不指揮啊，靠默契，考驗你們一下，我觀戰看你們有什么問題。”
“不吃小藥，有技能方面什么別的需求可以戳我。”
他只能強行挽尊。
快速發一連串文字，還配合上幾個超大表情，把這一段內容刷過去。
一中校草：“1”。
這是呂嚴的ID，他剛才改的。
“你來了。”孟晨看向吳萸，他也有些驚訝胡一統竟能說的這么精準，“不和他們打招呼？”
吳萸正色：“你們不是要開始活動了嘛，不方便打擾，等打完再打招呼吧。”
“我讓顧姐買咖啡去了，算你頭上。”
孟晨瞥他。
“怎么說你也是負責人之一，該表個態。”吳萸隨手登陸上游戲，“新來的三人資料都看過了？”
孟晨點頭。
“感覺怎么樣？”吳萸又問，很隨意。
孟晨微微一笑：“第一感覺都還不壞。”
“除去李可，剩下倆都能當青訓，夏窗過去沒法登記，冬窗準備把他們也登記上，你覺得能不能行。”吳萸手機掃上自己賬號，歪頭看一眼身后。
那兩個人都戴了耳機。
不過看呂嚴沒切回去的私聊，是一筒催促他們戴上的。
孟晨也回頭看一眼，確認他們聽不到，就壓低聲音：“操作什么的都還沒看到，這不好說，但要說我看好哪個的，呂嚴吧。”
“為什么？”吳萸語氣平靜，“鄭同恒可是青訓出身，醒獅那邊不清楚為什么沒用他，不過有不少幾家戰隊都對他有興趣，要不是有你的傳聞，他也想上場歷練，不然不會選擇我們。”
孟晨和他們領了任務，進入副本：“鄭同恒人挺聰明的，也活潑，但不夠專注。”
“呂嚴的話，沒那么活潑，不過...他成績好，代表腦子是夠用的。最關鍵即便沒把職業當最主要的選擇，他也足夠認真和專注。”
他一直觀察著。
鄭同恒接手賬號后，第一時間調整的是外觀，然后才是UI，也很容易被外界來的信息干擾。
對職業選手而言，專注力是很重要的東西。
王業為什么會被淘汰？
就是因為他難以持久專注，雖然這并非他本意。
而呂嚴不同。
他第一時間調整好技能，就做一些不是很專業的手速訓練，興許是從網絡上扒下來的教程，有些錯誤、無效的地方，但至少他做了，而青訓出身的鄭同恒沒做。
說著。
孟晨停頓一下，若無其事地開口：“而且呂嚴家庭是比較尊重他的。”
“他身上有一種...很特殊的氣質，和你差不多的那種。”
他說不出來那是什么。
也不覺得吳萸會知道，畢竟沒有人會在意理所當然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