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總。“陸演突然按住他肥厚的手掌，壓低聲音：“質監站老李最近是不是常去玫瑰園12棟？“

劉俊忠表情瞬間凝固，連坐在另一旁的朱小甜都停止了咀嚼。

陸演慢條斯理地掏出手機，給他晃了晃邱城之前發來的照片——劉俊忠的奧迪A8停在某小區地下車庫，副駕坐著穿JK制服的少女，車牌號拍得一清二楚。

“茅臺不錯。“陸演起身拎外套，“下次用正規河砂，我請你喝紅星二鍋頭。“

劉俊忠臉上的橫肉抽搐幾下，突然堆出更諂媚的笑：“陸總真會開玩笑......那個，二場在天上人間，您看...“

“不必了。“陸演把黑卡插回他胸前的口袋，用力拍了拍，壓低聲音說道：“我怕得病。”

“啪——“

陸演推開包廂門時力道沒控制好，沉重的紅木門撞在墻上發出巨響。

這動靜驚動了走廊盡頭兩個穿旗袍的服務員，她們手里端著的果盤差點打翻——盤里切好的麒麟西瓜上還插著金箔小旗，旗子上印著“武能建設“的LOGO。

“急什么呀！“身后傳來朱小甜含糊不清的喊聲。

陸演剛回頭，一團帶著濃郁香水味的身影就撞進了他懷里。

朱小甜今天穿的細高跟少說有十厘米，被地毯接縫一絆，整個人像樹袋熊似的掛在了他身上。

這丫頭明顯是喝大了，臉頰蹭在他西裝上留下一道粉底印。

“小心點。“

陸演單手扶住她肩膀，另一只手順勢摸向她隨身的愛馬仕鉑金包。

剛才在包廂他就注意到了，劉俊忠趁著敬酒，偷偷往她包里塞了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

指尖剛觸到包扣，朱小甜突然抬頭：“你摸我包干嘛？“她臉上醉意朦朧，眼神卻突然清醒了一瞬。

“檢查你有沒有順走人家餐具。“陸演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

這丫頭喝醉后倒是意外的警覺，和平時沒心沒肺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

朱小甜“噗嗤“笑出聲，噴出的氣息帶著濃重的酒香：“我順這個干嘛？我家廚房用的都是...“她突然捂住嘴，眼珠轉了轉，“反正比這兒的好！“

陸演瞇起眼睛。

這反應不對——正常情況下的朱小甜，應該嚷嚷“本小姐會偷東西？“，而不是急著顯擺自家餐具。

看來牛皮紙袋里的東西，她心知肚明。

僅僅是簡單的見面禮嗎？

金悅閣門口的噴泉正在表演水幕電影，投影的是《舌尖上的中國》——清蒸東星斑特寫鏡頭和眼前的現實完美重合，會所廚師剛推出來的餐車上就躺著這么條魚，腮幫子還在一張一合。

“我喊代駕哈。“陸演掏出手機，悄悄打開了錄音功能。

這輩子當項目總后，漸漸養成的習慣，重要的談話必須留痕，否則到時候說不清。

今天這頓飯吃得他渾身刺撓。

總包的劉俊忠殷勤得過分的態度，簡直像黃鼠狼給雞拜年。

還沒等他撥號，兩束雪亮的車燈就刺了過來。

一輛奔馳S600緩緩停到跟前，車頭的立標在霓虹下折射出冷光。

車窗降下，露出副駕駛座位上劉俊忠油光水滑的胖臉，和黑黑的熊貓眼：“陸總，我送您和二小姐！“

陸演嘴角抽了抽。

這老狐貍果然在盯梢，八成是從他們出包廂就派人跟著了。

他剛要婉拒，朱小甜卻自己拉開后門鉆了進去：“困死了......“話音未落就癱在了真皮座椅上，包“啪嗒“掉在腳墊上，牛皮紙袋露出一角。

“這...“陸演騎虎難下。

車窗映出他略顯扭曲的臉——朱小甜喝成這樣單獨上車太危險，可要是跟著上去，誰知道劉俊忠要玩什么花樣？

“陸總放心！“劉俊忠似乎看穿陸演的顧慮，拍著胸脯保證：“我這就陪著您二位，把您二位安全送回家！小張，你開我車回去。“

說著他真把自己的奧迪鑰匙扔給手下，推著陸演坐在了后排座位上。

這才屁顛屁顛爬到副駕駛座位上，對駕駛員說道：“開車！”

陸演暗暗稱奇，這劉經理果然是人精。

他不動聲色地撿起朱小甜的包，余光瞥見劉俊忠褲袋里露出半截手機——屏幕還亮著，通話時長已經三分鐘有余。

“喲，劉總業務真忙。“

陸演假裝幫撿手機：“手機要掉了。“

劉俊忠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騰出一只手死死捂住褲袋：“不勞陸總！“聲音都變了調。

這個動作讓他腋下西裝“刺啦“裂開道口子，汗味兒混著古龍水撲面而來。

陸演冷笑。

前世他見多了這種把戲——假裝打電話其實是全程錄音。

看來今天這頓飯，吃的不是菜，是他陸演。

車內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氛圍。

柏林之聲音響放著鋼琴曲《夢中的婚禮》，劉俊忠通過后視鏡不斷觀察后方，活像駕校科目三的學員。

朱小甜上車就歪倒在陸演肩上，呼吸間噴出的熱氣帶著拉菲的酒香。

“陸總年輕有為啊！“劉俊忠突然打破沉默，“咱經開區四塊地，這么大的盤子，集團能交給您，那是......“他頓了頓，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朱總慧眼識英雄！“

陸演差點笑出聲。

這馬屁拍得也太露骨了，連“慧眼識英雄“這種古裝劇臺詞都蹦出來。

他故作謙虛：“劉總過獎，我就是個...“

“您別謙虛！“劉俊忠聲音陡然提高八度，嚇得朱小甜一哆嗦，“就沖您今天在飯桌上說的那個笑話，海砂冒充河砂的——絕了！一聽就是懂行的！“

陸演眼神一凜。

這是試探！

工程上用海砂是業內潛規則，但說破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故作迷糊：“什么海砂？我說的是工地食堂大師傅往白菜里摻冬瓜的事兒。“

沉默。

兩秒鐘后，車廂里爆發出劉俊忠的大笑聲：“陸總，你說笑了！”

后視鏡里，劉俊忠的眉毛跳了跳。

音響正好放到曲子高潮，激昂的琴聲掩蓋了某些東西被捏碎的脆響——大概是劉俊忠的如意算盤。

趁著拐彎減速，陸演裝作調整坐姿，左手悄悄摸向朱小甜滑落的包。

指尖剛碰到牛皮紙袋，車身突然一個急剎——

“我操！“駕駛員猛打方向盤避開突然躥出的電動車，奔馳S600的魔毯懸掛也沒能完全濾掉顛簸。

朱小甜被甩得往前一沖，腦門差點撞上前排頭枕。

“二小姐沒事吧？“

劉俊忠的聲音透著急切，眼睛卻死盯著后視鏡。

陸演注意到他左手還保持著虛扶姿勢，明顯是怕朱小甜摔著——比關心親閨女還上心，這可不像奸商會干的事。

“沒...沒事...“朱小甜迷迷糊糊抬頭，突然捂住嘴：“我想吐...“

劉俊忠臉色瞬間慘白。

這車是真皮內飾，弄臟了光清洗費就得上萬。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靠邊時，陸演已經利落地抽過車載垃圾袋塞到朱小甜手里：“忍忍，開窗透氣。“

冷風灌進來的瞬間，陸演終于摸到了牛皮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