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婉如咬緊嘴唇看著他。

赫湛心頭一緊，這種眼神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在他印象中，赫婉如一直都是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可現(xiàn)在她看著他，眼底略過一抹寒光，像貪婪的鬣狗看著一塊腐肉。

赫湛嚇了一跳，不過很快赫婉如又變回那楚楚可憐的樣子，他的心又軟了下來。

剛才那一瞬間或許是自己的幻覺吧。

赫湛定定神，牽起她的手。

她的手太涼了，涼的讓他難過。

“婉如，有什么難處你可以告訴我，但是你不要騙我啊。”

“我告訴你，你真的會幫我嗎？我告訴你那套首飾回不來了，你會想辦法填上這個窟窿嗎？”

赫湛皺眉，“到底怎么回事？”

赫婉如委屈：“你們一家人眼里只有赫霓，還會管我的死活？”

“這事難道跟小妹有關(guān)？”

赫婉如流下眼淚，身子微微發(fā)抖。赫湛從后面抱住她，低聲在她耳邊說：“我對你什么樣子，難道你感受不到嗎？為了你我可以豁出一切，即便那是我妹妹……婉如，只要你告訴我實話，我會盡我所能護你周全的！”

赫婉如嘴角彎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隨即她轉(zhuǎn)過身，用更加可憐柔弱的目光看向赫湛，“二哥，我畢竟不是你真正的妹妹，其實我也有我的家人，我不知道我還能在王府里待多久，但我真的不想離開你……”

“你說什么？”赫湛一頭霧水，“你有家人？在來王府之前，你不是一直待在孤兒院里嗎？”

赫婉如咬咬牙，深吸一口氣。

“二哥，我……我家里窮，我當(dāng)年也是沒辦法才躲到孤兒院去的。起碼在那里有個地方睡覺，有口飽飯吃。”

赫湛愣了愣，說不清現(xiàn)在心里是什么感受。

赫婉如苦笑一下，“你生來高貴，大概不知道底層人是怎么生活的吧？我的家鄉(xiāng)在南洋北部的山區(qū)，大山里的土地貧瘠，長不出什么糧食，山區(qū)的路也不好走，外人進不來，里面的人出不去，我小時候連一件新衣服都沒穿過，我家的頂棚都是漏的，一到雨季，外面下大雨，家里就下小雨。”

“我爸媽都是老實人，養(yǎng)我和哥哥很不容易，他們拼盡全力才能勉強讓我們倆活著，至于念書……那根本就是奢望。”

“后來我聽同村的幾個女孩說，走出山區(qū)，一直往南就到了塔城，再往南就是都城，這些大城市有福利機構(gòu)，我們村有些孩子就去福利機構(gòu)裝作孤兒，在那里有吃有喝，有好房子住，還有新衣服穿……所以我也心動了，就去了那家孤兒院。”

赫湛從沒聽她講過這些，他從來不知道她在來王府之前的日子能過成這樣。

“二哥，”赫婉如怯怯看了他一眼，“我一直不敢說自己的真實身份，就是怕被人瞧不起，明明有家人，卻拋下家人自己跑進城里裝孤兒，還騙取了父親和母親的疼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說著說著她又眼淚汪汪的，赫湛急忙把她擁在懷里。

他輕輕撫摸她后背，只覺得整顆心像被什么揪了起來，疼的發(fā)慌，連呼吸都困難。

“我對我以前的家人，一直都感到愧疚。后來不知怎么回事，爸爸和哥哥知道我進了王府，還被封為公主，他們偷偷來看過我一次……他們都是善良的人，不愿意打擾我現(xiàn)在的生活，看我過得好，就安心回去了。”

“但我覺得我太壞了……”

赫婉如泣不成聲，“我想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但我不敢跟父親和母親講，也不敢跟任何人講……”

“所以你……”赫湛猛然反應(yīng)過來，“你不會把母親的首飾賣了吧？！”

赫婉如可憐巴巴的看著他，什么都沒說，卻又什么都說了。

赫湛瞬間臉色慘白，握著她肩膀的手微微發(fā)抖。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克什米爾藍(lán)寶是外祖父留下的，在母親所有的首飾中或許不是最名貴的，卻是母親最珍視的。

如今那盒子放了一套假的克什米爾藍(lán)寶，雖然做工跟真的一模一樣，甚至能以假亂真，但只要細(xì)看還是可以看出其中的差別。

吃飯的時候時間倉促，他又在一旁不停的嘮叨著皇室規(guī)矩，母親才匆忙把盒子蓋好。

可若是到了赫霓和顧野舉行儀式那天，母親是要當(dāng)著整個皇族的面，將嫁妝交到赫霓手中的……

“婉如！”赫湛有些絕望，這事兒太大了，大的超出他能力范圍，他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二哥，我……我不是故意的！”赫婉如委屈道，“我就是想告訴我爸爸和哥哥，我在這里過得很好。我當(dāng)時也是一時的虛榮心，我想證明給他們看，母親對我特別寵愛，所以我就把克什米爾藍(lán)寶給了他們，說是母親給我的……”

“我原本以為他們只是看一看，沒想到他們……”

“他們怎么了？”赫湛緊盯著她。

赫婉如沉默片刻，輕聲吐出幾個字，“他們拿回村子，說村里的女孩子們沒見過這種好東西，讓她們開開眼……但是拿回去之后，項鏈就壞了……”

“壞了？”赫湛眼睛一亮，如果是壞了的話，修好就還有救！

“是……是寶石都七零八落了。”赫婉如咬咬嘴唇，“二哥，對不起！她們也不是故意的，誰都想看，互相爭搶，就把那套首飾弄壞了……現(xiàn)在我不敢讓母親知道，我該怎么辦？”

赫湛閉上眼睛，心亂如麻。

這種事當(dāng)然不敢讓母親知道！母親有多疼愛小霓，他從小到大都是看在眼里的。

三個兒子加起來都不及這個女兒。

如果讓她知道給女兒準(zhǔn)備的嫁妝被養(yǎng)女弄壞了，她一氣之下不知道會做出什么喪失理智的事。

赫湛連做幾個深呼吸，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二哥……你幫幫我吧！”赫婉如幾乎要給他跪下，“阿湛！”

赫湛脊背一僵，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像瘋長的野草在心底蔓延。

她喊他阿湛，喊得那么絕望，喊得他的心都要碎了。

“阿湛，真的對不起……”赫婉如淚如雨下，跪在他面前，“你放心，要是這件事真的沒辦法解決，我就算搭上我這條命，也會讓母親平息怒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