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希蘅帶著那群裝修隊的老大哥們?nèi)メt(yī)院了,雷澤桌游應(yīng)天店重新空蕩了下來。
陳蒼蹲在地上,手里拿著幾張散落的紙巾,沉默不語。上面都是血,應(yīng)該是裝修隊的農(nóng)民工處理傷口用的。
張瑤站在一旁看著他,眼神閃爍,腦子里還滿是剛才陳蒼和包國棟對峙的那一幕。
包國棟那種囂張又兇狠的氣焰確實很有威懾力,讓張瑤看著心驚膽戰(zhàn),但是陳蒼卻是絲毫不懼,一臉冰冷地反頂了回去,完全不落下風(fēng)。
那是她從沒見到過的陳蒼,讓她有種異樣的感覺。
也讓她很想說說話,安慰起陳蒼來:“呃,你也別太擔(dān)心了。他們雖說不干了,但是也可以找別的工人來做裝修的,你這家店肯定還是能開起來的。”
包國棟離開后,那些工人們派了個代表,向陳蒼表述了他們的想法,意思就是這單不干了,這兩天的工錢也不要了。
陳蒼沒有強留、也沒有為難他們,依舊還是讓杜希蘅帶著他們?nèi)メt(yī)院檢查治療,也向他們表達了歉意,表示這兩天的工錢該算就算,另外會給他們一筆撫慰金。
而現(xiàn)在,聽到張瑤說的話,陳蒼沒說話。
過了片刻,他才丟下了這幾張染血的紙巾,開口了:“這家店的裝修無所謂,我在想的是另外的事。”
“其實我的家境很差,我爸是個修自行車的,過去幾年生意還勉強湊合,但是再過幾年,他那個攤子很可能也干不下去了。到時候,如果我沒有能力的話,他大概會和這些大哥們一樣,四十來歲了還出去學(xué)個手藝,然后跟著別人到處去干些泥瓦電焊的活兒,謀個口子。”
張瑤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她還是頭一次聽到陳蒼主動說起他家里的事,而陳蒼所說的東西,更是讓她驚訝無比。
之前,在她想來,陳蒼的家境肯定很好,要不然也不能培養(yǎng)出這樣驚人的孩子,可是現(xiàn)在她才知道,原來陳蒼的家境遠比她想象得差得多,甚至連普通家庭都算不上。
陳蒼繼續(xù)說著:“我就在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在外面,會不會有一天也像這些大哥一樣,被一群都可以當他兒子的后生仔劈頭蓋臉地打一頓。那種傷痛恐怕已經(jīng)不止是身體上的,更是尊嚴上的。”
陳蒼搖搖頭,有感而發(fā):“這個國家,是由無數(shù)像他們這樣的人建設(shè)起來的。在過去,他們在農(nóng)村種田,向城市提供糧食、資金、市場,支撐著這個國家完成了基礎(chǔ)工業(yè)建設(shè)。在現(xiàn)在,他們又在需要他們的時候涌入了城市,提供了海量勤勞廉價的勞動力,幫助這個國家向著更深的現(xiàn)代化進行建設(shè)。他們付出了最多,得到的卻最少,但即便我們暫時無法給他們很多,最起碼的尊嚴,總要給吧?”
他說到這里,抬頭看了一眼張瑤。
她正一臉懵懂,顯然對于自己最后的一段胡言亂語,并不是很理解。
陳蒼也沒再說下去,而是站起身來。
“走吧。”……
打了輛車,送走張瑤后,陳蒼自己也打了輛車,報了個地名。
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他對于包國棟的了解太少了。要應(yīng)對包國棟的話,首先他需要了解包國棟的詳細情況。
車子一路行駛,最終在江寧區(qū)的最北邊停了下來。
下車后,陳蒼循著記憶,七拐八繞地走起來,最終來到一條人流稀少的小路上,停在了一根電線桿前。
這就是一根普通的電線桿,水泥的,頂上的電線向著四周輻射,周圍的路面上還有一些碎石子。
陳蒼蹲下身,掏出路上買的黑筆,在電線桿的底部寫上了自己的手機號。
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隨便逛了逛,然后就近找了家鴨血粉絲湯的店,點了個鴨血粉絲湯和一碟鍋貼。
吃完后,坐在店里歇了沒多久,手機響了起來,有個陌生號碼發(fā)了一條短信過來,上面是一個非常精確的地址,指向一個路口,就在附近,還有一個車牌號。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沒頭沒尾的。
“老板,錢放在桌上了。”
陳蒼收起手機,出門而去,很快就來到了短信上的那個路口。
站了沒一會兒,一輛陳舊的夏利開了過來,車牌號正是短信上的。
夏利在他面前停下,陳蒼拉開副駕的車門直接坐了上去,隨后夏利啟動,開到了附近的一個停車場里,找了個空位停了下來。
主駕上的人轉(zhuǎn)頭看過來,陳蒼也看向他。
這是一個留著寸頭的男人,二十來歲,皮膚微黑,其貌不揚,穿著一件頗為寬大的長袖,身材適中,整個人看起來平平無奇,屬于丟到人堆里立刻就會淹沒的那種人。
男人叫李斬,曾經(jīng)是個偵察兵,現(xiàn)在是個私家偵探,并且會一直干下去,因為專業(yè)素質(zhì)過硬,職業(yè)操守極好,在這一行會做得越來越好。而按照歷史,他會在七年后接到陳蒼的第一單,然后合作很多,兩人的關(guān)系也越來越好,成了朋友。
當然,現(xiàn)在他們理應(yīng)誰也不認識誰。
“你好,先生。”
李斬并沒有對陳蒼的年輕表現(xiàn)出任何異常,只是問道:“可以說一下,你是從哪里知道我的嗎?”
陳蒼對此也早有準備了,“從崔亮那里聽說的。”
這個“崔亮”,是李斬曾經(jīng)的一位戰(zhàn)友,退伍后也干起了私家偵探的行當,和李斬也有著聯(lián)系。只是自從05年開始就人間蒸發(fā)了,李斬對此一直很唏噓。這些事,也都是在兩人后世的一次喝酒中,李斬說出來的。
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崔亮已經(jīng)失蹤,說出來也是死無對證。
“崔亮……”李斬眼神閃動,“他自己不準備接先生這一單嗎?”
陳蒼有些懊惱,“我這不是聯(lián)系不上他了么,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又跟我說起過你,所以我才會來找你。”
李斬默默點了點頭,也沒在這個話題上再糾纏下去,“那好。不過提前說好,我們只是做跟蹤調(diào)查的工作,嚴重的違法事件,像是打人、綁架甚至更嚴重的那些,我們是不接的。”
現(xiàn)在這個年頭,從事私家偵探行業(yè)的人其實有一些了,大概有一萬多不到兩萬的樣子,但是放到全國范圍,這個人數(shù)就非常稀少了。
再加上私家偵探這個行業(yè)比較特殊,國內(nèi)對此不承認,所以很多人對私家偵探感到神秘,也有誤解,李斬就碰到過不少這樣的人,所以對于每一位新客戶,他已經(jīng)習(xí)慣提前說明了。
陳蒼說道:“這個當然,我只是想你幫我調(diào)查一個人的具體信息,包括他從事什么行業(yè),資產(chǎn)情況,家庭和個人情感等等各方面,越詳細越好。”
李斬安靜聽完,說道:“這個可以,那我就先說一下收費標準吧。”
“只是你剛才說的那些要求的話,收費標準是1500一天,七天為首期,總額一萬,不滿七天也是收一萬,超過期限的話,每超過一天就按1500一天來算。當然,你也可以放心,我們絕不會拖拉,會以最快的速度進行調(diào)查。如果你不放心的話,那我們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陳蒼對此沒有意見,“可以,就按你說的來。”
李斬這個階段事業(yè)剛起步不久,收費還是比較低的。
李斬又道:“這只是針對一般目標人物,如果我們評估過后,目標人物的跟蹤調(diào)查難度比較大,比如說公眾人物、又或者是知名人物這種,收費也會相應(yīng)上浮,希望到時候你你能理解。”
陳蒼繼續(xù)點頭,“沒問題。”
說到這里,李斬才終于拿出一張非常簡單的名片,遞給了陳蒼,上面有李斬的名字和一個手機號,至于名片抬頭,則是“德勤家政服務(wù)總經(jīng)理”。
陳蒼也給了他一張雷澤桌游執(zhí)行董事的名片。
李斬收好名片,拿出一個小本子,這才開始進入正題:“陳先生要調(diào)查的人是誰?”
陳蒼說道:“他叫包國棟,四十來歲的樣子,是一家還沒開業(yè)的公司方盒子365的投資人,本身應(yīng)該也有一定的產(chǎn)業(yè),規(guī)模可能不算不太小,至少是能夠一口氣拿得出五十萬來的。”
“還有,南江第二師范一個叫吳欣雨的大三女學(xué)生,跟他也是認識的,也許能從這邊查到些什么。不過,這個所謂的吳欣雨可能也不存在。我能提供的信息就這么多。”
李斬簡單地紀錄著,然后合上本子,對陳蒼說道:“我會兩天向你匯報一次調(diào)查情況,至于調(diào)查到什么時候停止,全由你來決定。”
“可以。”
“調(diào)查費用,你也需要先預(yù)付首期七天的一萬元。”
陳蒼二話不說,直接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沓扎好的百元鈔票給了過去。
李斬收了錢,從一旁拿出一個老舊的3310遞給他,“調(diào)查期間,我會通過這個手機來聯(lián)系你。”
陳蒼拿著手機看了看,感覺有些好笑。
他自己的手機也是個二手的3310,也是灰色的,兩個手機不細看的話,還真分不出來,不過問題倒也不大,回頭找個貼紙貼在自己的手機上區(qū)分一下就行了。
“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陳先生你可以下車了。我還要回去布置一下,明天就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