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命教會
- 巫師是怎樣煉成的
- 木南升朱月
- 2725字
- 2024-07-23 14:05:28
“好了好了,別這幅沉重的表情了。早在薩布里決定成為一名船醫,在海上漂泊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雖然這么說,但扎爾特還是能聽出佩爾先生強行平靜下滿溢的悲傷。
“不過薩布里從小就喜歡小動物。他之所以沒有留在普特寧斯當一位外科醫生,而是選擇成為船醫,就是為了能去新大陸見識更多新奇的動物。如果他是在追求夢想的旅途中離去,想來他也是微笑著投入了歸墟女王的懷抱了。”
薩科大陸諸國學術界統一認為,戈隆大陸的發現具有劃時代的歷史意義。自從一百多年前戈隆大陸被發現開始,這塊代表著希望和夢想的新大陸不僅改變了薩科大陸諸國民眾的生活和認知,更是大力推動了生物學等學科的研究進步。
“其實我覺得薩布里先生不一定出事了,說不定他們坐的船只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呢?”
自從進入旅館以后一直在打量四周的伊戈爾,此時也出言安慰道。
“畢竟,除了歸冥主宰的稱謂,主同樣還有著逢生之神的尊稱。就算薩布里先生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險,也一定會逢兇化吉的。”
“唉……希望主真的庇護著薩布里吧。”佩爾先生長嘆一口氣,接受了伊戈爾的安慰。拿起一旁的掃把,繼續做著衛生清潔。
伊戈爾二人十分知趣的離開前臺,沿著樓梯走向二樓。
“嚴格來說,歸冥女王和生命之主是不同的存在。畢竟按照如今的生命圣典的說法,死亡的女主人其實是由主分離而出的存在。”離開佩爾先生的視線范圍后,扎爾特看著走在前面的伊戈爾,意有所指的開口。
“但按照舊典上的說法,生命之主最本質的特征便是‘生命’,所謂‘生’和‘死’只是生命這一概念的拓展內容,因此全知全能的主既是誕生之神也是死亡之神。”伊戈爾一邊打量著旅館內的情況,一邊回應道。
“不過在一千多年前編纂的新典中,人們將死亡的概念從主的權柄中分離而出,化作獨立的歸墟女王。同時由于教會對新典的……推崇,導致除了一些虔誠的信徒,大多數人都認為死亡與生命兩者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扎爾特想了想,還是用了“推崇”這樣比較委婉的說法。
伊戈爾也明白扎爾特的未盡之意,畢竟最初的生命圣典,本質上是來自薩科大陸南端豐收平原的阿坎亞人記載本民族神話、傳說和信仰的產物。
后來隨著阿坎亞族的繁榮和擴張,本身的生命信仰也隨之不斷完善。在擴張的過程中,其自身信仰自然也在不斷受到其他文化的影響。而在生命教會建立后,這一情況更是到達了巔峰。
其中最大的改變無疑就是新典的誕生。如果說舊典是用莊重、嚴謹的文風講述阿坎亞人最初的世界、道德、倫理觀,此時的生命之主更接近于自然的擬人化。
那么生命教會的新典更偏向于神明的教導和事跡,受眾也從阿坎亞人變為各族信徒,內容著重強調生命之主的偉大和更人性化的“神愛世人”。
甚至為了進一步加強這一特征,教會還將舊典中一些對其并不怎么……嗯,符合大眾認知中“真善美”認知的權能分離出來,創造出了不少從神。而歸墟女王,就是這一過程中誕生的一位惡神。
“新典中的主是創世者,是逢生之神,是承光之王,是以‘生命’這一概念衍生一切本質、理念、根據的最初之光,萬象之源。同時切割了帶來滅亡、使生命終結的熄光者,迎接一切生命之光誕生的承光之王這些身份。”扎爾特搓了搓頭發,陷入了沉思。
“新典的說法本來就有不少漏洞,如果生命之主真如新典那般全知全能而又全善,那拋棄死亡的象征,祂必然不是全能。
如果祂真的全知全能,那么祂必然象征著生命消逝。可是這樣的話,祂必然引人恐懼而非全善,正如人類也恐懼死亡。”
“所以。”扎爾特說出自己的結論:
“神明或許全知全能,但祂絕非全善,起碼絕非人類能理解的全善。”
比起矛盾的新典,扎爾特其實更認同“神明象征自然”的舊典。
同時他也在心里猜測,伊戈爾·瑞斯是否為舊典支持者?畢竟對方剛剛就引用了舊典中“新生與死亡都是生命的一部分”的觀點。
“全知全能者不可全善?你說的這些已經是兩百年前的觀點了,自從兩百年前的承光改革后,生命教會就已經與時俱進了。”
聽到了對方心聲的伊戈爾自然看出了扎爾特的試探,他選擇直接跳出對方的陷阱。
兩百年前,維爾帝國部分貴族不滿于生命教會愈加龐大的話語權和影響力,試圖打壓教會的威勢。他們找到了一批同樣反感生命教會思想強權,試圖打破控制束縛的哲學家及學者,開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思想改革。
暫且先不說其間種種故事,最后的結果是雙方都各退一步。教會放開了一部分對圣典的解釋權,在保證生命之主權威性的同時,贊同世人都能以自身來詮釋神明的理念。
世間萬物皆由‘生命’而來,最初的光芒衍化了無限的世界。緊隨神的步伐,萬千生命也應展現無限可能。
但這也意味著要承認教典中的“世間萬物皆由‘生命’衍生而來”一句,認可那位“創世者、承光之王”的權威性。而作為神明在人間的代表,這也相當于貴族變相承認了生命教會如今的地位。
在如今的學者看來,這次由宗教層面開始的改革無疑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生命教會的思想強權,開創了探索世界的新風氣,為半個世紀后戈隆大陸的發現創造了思想基礎。
為了紀念這次改革,學術界最終決定以生命之主“承光之王”的尊稱,將這次改革稱作“承光改革”。
“不過教會如今的主流觀點仍是生與死分離,只是將歸冥女王由惡神變成了從神。同時主的善也變成了對整個世界的大善,而非博愛一切的全善。很明顯,這代表教會也清楚自家的教義只是悖論。”扎爾特也是毫不心虛的反駁。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經走到了房門前,伊戈爾在打開204號房門的同時出聲回應著:
“確實是這樣。”伊戈爾先是贊同對方這一觀點,接著話鋒一轉:
“不過如今每個人都能以自身意志解讀‘生命’的啟示,也就代表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主’。那么同樣可以說,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自己認知的‘主’。而作為一切源頭的主,只會平等滿足所有信徒為他賦予的認知。”
“既然如此,對這種宗教觀念來說,所謂的正確與否也就沒什么區別了。”
“看來學弟心中也有自己認知的‘主’啊……”感慨了一句,扎爾特結束了這次閑聊:
“好了學弟,今天趕路這么久,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學長你也是。”
“啪嗒……”
幾乎不分先后的房門閉合聲后,伊戈爾終于進入了無需顧忌他人注意的獨處時光。
臉上禮貌性的微笑瞬間消失無蹤,他抬眼,用一種平靜到近乎冷酷的目光打量著這間客房。
這只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旅館客房,床鋪整潔干凈,地面明凈清爽。一眼看去連各種衛生死角都一塵不染,不由得真心感慨老板的細致周到。
但這只是肉眼所見到的情景,在伊戈爾的精神感知中,一切則呈現出另一副樣貌:
整潔的客房布滿了斑駁的痕跡,腐朽的床腿搖搖欲墜的支撐著床鋪。臟兮兮的床單上是一條皺成一團的被子,床頭柜翻倒在地,上面的各種雜物灑得到處都是。
而最引人注意的,自然是床上那一灘黑紅色的污漬。以枕頭處為中心,仿佛一朵綻放的巨大鮮花。“花瓣”鋪撒了整個床鋪,靠近床頭的一側順著墻壁“舒展”開來,在這里肆意綻放著生命的奢靡和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