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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摔傷

  • 畫屏舊夢
  • 燈燼落
  • 3974字
  • 2024-09-11 01:52:33

麟德殿位于宮城的西南方,大福殿位于東北角,步行過去,沒有半個時辰是到不了的。

往日還可以趁夜深人靜摸過去看看,現(xiàn)在不行了,日落后就要離開宮城趕回興慶宮。昨日只是晚歸,就被罰跪了,若是徹夜不歸,明日我就會出現(xiàn)在太妃娘娘記仇的小本本上,以后被針對至死也說不定。

信王的蠱毒已深入骨髓,梁子暮也有兩月不曾給他緩解的藥,不知道他是怎么熬過來的。上次逼迫梁子暮給解藥不成,反而讓局勢走向了奇怪的方向。

一次不成,想再要解藥,難于登天??尚磐跻呀?jīng)快不行了,該如何再去搞解藥呢?

搞解藥不是這一兩天就能搞到的,先搞點止痛的藥,讓信王再忍忍吧。

———

麟德殿是由三殿兩樓兩亭組成的建筑群。前殿與中殿相隔一墻,此墻有一副六七米左右的琉璃壁畫,畫的是玄鳥飛天。琉璃不腐,但其上鑲邊的壁畫有些脫落。頂棚上棋盤格樣式的畫,顏色也很暗淡。

昨天檢查到的時候,就通知宮廷畫師來修補。冬至宴這種重要的宴會,大家都知道不能耽誤。不過早上我到的時候,發(fā)現(xiàn)幾位畫師和他們的副手、徒弟已經(jīng)等在門口了,還是略微吃驚。

除了吃驚,還有點愧疚。因為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可能會連累到他們。同是要早起辛苦工作的打工人,我是不愿增加他們的工作負擔的,但我暫時想不到別的辦法了。只能事后被問責的時候,把全部罪責攬到自己身上,盡量減少對他們的影響。

———

我一邊指揮著匠師休整前殿凸起的地磚,一邊時刻注意著那邊修補壁畫的情況。

那副琉璃壁畫旁邊的梁柱后邊,藏了一個燕子窩,是昨天傍晚準備要和小姑娘溜走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還沒來得及處理掉。

我在等,等一個時機。

“師父!這兒有個燕子窩!要捅掉嗎?”梯子上的小畫師停下了畫筆,側著身子緊抓著梯子的兩邊,低頭問下面的老畫師。

時機到了。

我假裝關心地走到老畫師的身邊,“這是怎么了?”

老畫師摸了把胡子,指著壁畫旁邊的梁柱,“小郭發(fā)現(xiàn)那兒有個燕子窩,這可不能留,但弄走燕子窩又不吉利?!?

“奴婢曾聽大師說過,燕子是神明派來昭示祥瑞的福鳥。要挪燕子窩,需要先拜謝神明,再請示神明能否移居到另一處,擲杯擲出圣杯,才能移走。”我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著,倒真唬住了那老畫師。

“那……那要是擲不出圣杯,豈不是不能移?”老畫師摸胡子的手頓住,遲疑地望著梁柱。

“吳翰林莫急,奴婢會擲杯。”我適時上前解圍道,還特意加重了“會”字,給老畫師遞去一個堅定的眼神。

老畫師果然心領神會,欣喜地側過身來向我道謝,“多謝李司簿!幸好有李司簿在!”

這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只是一點雕蟲小技,且這雕蟲小技十分見不得人。

這技術還是前世旅行的時候,逛到著名的道觀,看別人擲杯,偷偷琢磨出來的。跟拋硬幣沒太大區(qū)別。

我讓人拿香爐、紙筆來,把香爐放在燕子窩的正下方,在紙上寫下要請示的內(nèi)容。寫好后折幾折,雙手合十,夾在雙手的食指和中指間。脫掉鞋襪光著腳,神神叨叨地繞香爐三圈,邊繞邊念一些古怪的詞。然后跪在香爐前說出自己的姓名、生辰,再將寫著請示的紙放進香爐里燒掉,起身捧著早就準備好的杯茭,偷偷調整杯茭的兩面。

第一次,圣杯。

第二次,圣杯。

第三次,圣杯。

“翰林,成了!”我微笑著看向畫師和眾人。

畫師也終是松了口氣,“好啊,好啊!小郭,快把燕子窩取下來。別耽誤了時辰?!?

我抬手制止,故弄玄虛地說道:“且慢。翰林有所不知,移走福鳥,還需請示之人親自來。奴婢用自己的姓名生辰八字請示,神明也只認可奴婢去移。若是其他人移,未曾過問神明,神明只當是不敬之人企圖趕走賜下的祥瑞,恐會降災。”

畫師恍然大悟地點頭,仰頭叫他的徒弟趕緊下來。

我握著梯桿,昂頭向上看那燕子窩。有兩只小燕子已經(jīng)破殼,小嘴叫的很歡。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們受傷的。

抬腳試了試踏板,很結實,怕是不容易斷。

不等其他人幫忙扶住梯子,我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梯子頂端,期間因沒人扶好,搖晃了兩下,嚇得下面的人大叫,齊齊擁過來固定梯子。

我轉頭說了聲沒事,用簪子小心把燕子窩一點點和墻角分離。窩里那兩只小燕子還沒睜開眼睛,身上毛也沒長出來,叫的時候黃色鳥喙張得大大的,都翹首以盼母親的投喂。它們旁邊還有三個未破殼的兄弟姐妹,我捅燕子窩的動靜對于它們來說還是太大了,有顆鳥蛋滾到另一邊去卡進了角落,產(chǎn)生好幾道裂痕。

于是我減小了力道但加快了速度。

取下窩,謹慎地抱在懷里。把簪子留在房梁縫隙里,才慢慢爬下去。

“送去內(nèi)侍省的內(nèi)府局,告訴他們這是自麟德殿取下的,讓他們好生安排?!蔽野蜒嘧舆f給一個隨行的小宮女。

待小宮女離開,那小畫師又要上梯,我開始表演。

裝作若無其事地理頭發(fā),摸到頭頂?shù)陌l(fā)髻,蹙眉道:“哎呀!方才我拿來捅燕子窩的簪子還在上面,可那是昭儀娘娘賜下的。”

小畫師道:“司簿莫急,待我上去取來。”

小畫師,這時候就不要這么勤快了。

我連忙擺手,“不行不行。小師傅你不知道我放在哪里,還需先查找一番,就怕找的時候四處翻找,又不小心弄碎更多壁畫,那就得不償失了?!?

小畫師點頭稱是,讓出梯子來,囑咐我當心。

我從善如流地接過梯子,又使勁兒跺了跺踏板,還是那么結實。我倒希望這時候它是個爛的,省的我一會兒還要繼續(xù)裝。如果他們那么多人在下面穩(wěn)穩(wěn)扶住,我不好直接表演踩錯步子,那也太假了。我又不是影后,遲早被他們發(fā)現(xiàn)端倪。

“哎呦,小師傅你頭發(fā)上盡是灰塵油墨,怕是下值再去洗,不好洗呢?!蔽页蛑‘嫷念^頂驚訝道,“不如去偏殿那邊跟小宮女們借幾張藏經(jīng)紙,折個帽子戴頭上,也好遮一遮灰?!?

小畫師道了聲謝,離開了。不想另外幾個侍從趕上來等著扶梯子。

我深吸了口氣,你們就不能成全我,讓我好好摔一跤嗎。

有個侍從問:“司簿,你的披帛都垂到地了,不影響爬梯子嗎?”

唉,問得好。倒提醒我了。

我收攏披帛,纏在手臂間,松松系了個結,“不礙事的?!?

再次快速爬到梯子頂端,取下房梁縫隙里的簪子,在發(fā)髻上插好。抬手的時候用手臂多蹭蹭頭發(fā),披帛的結散開,垂在半空。

扶住梯子,彎下腰,腿后伸,做出往下爬的姿勢。看披帛落到下一節(jié)踏板上,我心頭一喜,就是這個時刻!

抬頭看上面,左腳往下去夠下一節(jié)踏板,腳尖踩到了披帛上,有點滑。手臂往上多抬一點,把披帛繃直了。

“司簿小心!”

下邊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危險。

“好!”我一面回到,一面將身子微微往右側。等會兒往右摔,摔到右手才能更博同情。伸出右腳,去夠下一節(jié)踏板,成功也踩到披帛。

此時披帛的韌性已達到極限,發(fā)出撕裂的聲響。我又狠狠地用右腳扯住披帛的另一端,手臂間那節(jié)披帛勢如破竹地迅速裂開。我看著披帛斷成兩片,整個身體也因沒了支撐向后倒,放任自己向后倒去,最后指尖也離開了梯子。

身體落地的一瞬間倒沒什么感覺,只聽到右手臂折斷的一聲,隨后才是淹沒神經(jīng)的痛楚。

除了右手臂,膝蓋、髖骨和額頭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小宮女們抬著我去太醫(yī)院,我看著冬日灰藍的天空逐漸變成紅、變黑。

——

等我再次醒來,才發(fā)現(xiàn)不是天黑了。是我失明了。天空變紅也不是晚霞,是我眼底出血。

糟糕。摔得太厲害了。

我聽見太醫(yī)在嘆氣,送我來的小宮女有人在小聲哭。我頓時慌了神,“太醫(yī),我不是要瞎了吧!還……還能復明嗎?咝——”

牽扯到骨折的右臂,疼得我半邊臉都僵了。我趁機討要止疼藥,“太醫(yī),能給我多開點麻沸散或者柳樹皮嗎?傷經(jīng)動骨一百天,養(yǎng)病期間難免磕碰,碰一下又得生挨著疼過一天,我受不住啊……”

太醫(yī)倒是沒多說什么,命藥童去抓藥。

“我的眼睛……”

太醫(yī)長嘆了口氣,“司簿好好休息,按時吃我開的藥,再過些時日,看看能不能用針灸治一下吧?!?

我明白了?,F(xiàn)在是治不好了。

我著實沒想到,還能出這么大的差錯。這一切還是我自己造成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有個小宮女吸了吸鼻子,略帶哭聲回道:“已是申時三刻了?!?

快到我和大福殿那內(nèi)侍約定的時間了。

“那麟德殿壁畫修完了嗎?”

“還沒。司簿摔下來后,那兒就停工了。吳翰林和他幾個副手、徒弟,并一眾人等,都被張公公叫去問責了?!毙m女答道。

“張公公?是內(nèi)侍省哪位張公公?”我在腦海中搜索內(nèi)侍省所有姓張的內(nèi)侍,想是哪位,不過只要是內(nèi)侍省的公公,就還好說。他們也不想多管閑事,我自去解釋一番,他們最多訓斥我兩句,也就放人了。

“是御前總管,張守全,張公公。”

右手沒撐住床沿,右臂磕到了桌角,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張守全?!他一個御前總管不是忙得很嗎,怎么還管這種小事!

天吶。張守全知道,不就代表梁子暮那小子也知道了嗎。

不過本身也不是吳翰林他們的過錯,叫過去問一下也就放人了吧。

“吳翰林他們下值出宮了嗎?”

“不曾。張公公把他們叫去后,沒過多久,所有人都被壓入慎刑司了。司簿……我會不會也要被……”小宮女再次啜泣起來。

我急忙向前去探她的手,安撫她,“不會的。你也是看到了,我摔下來完全是我自己不小心,跟你們沒關系。你領我去找張公公說清楚,他們就會沒事的?!?

小宮女扶我起身,右腿完全使不上勁兒,我又倒回床上。再試一次,多用左腿支撐,終是站起來了。

走到門口,太醫(yī)叮囑我多休息,莫多走動。

我隨口應答了兩聲,吩咐小宮女快帶我走。

瞎了果然不是什么好體驗。每走一步,心底都會泛起濃濃的恐懼,好怕下一步踩空或者踢到什么。

讓小宮女扶我往太液池畔小路走,聽到“嘒嘒”蟬鳴,我停下裝作害怕。

小宮女問我怎么了,我說好像聽到有貓叫,請她去前面探查一番有沒有貓。她雖疑惑,倒也還是去了。

這時候,從樹林里竄出一個人,“姐姐,我在這兒!”

我尋著聲音慢慢轉身,他大概是見我眼睛和額頭上都蒙著紗布,像干尸一樣,很是吃驚,“姐姐這是怎么了?!”

“別管那么多,這是麻沸散,快拿去給殿下?!蔽逸p聲呵斥道。

那內(nèi)侍提了藥包,就又竄回樹林去。

小宮女回來,回復我說沒有貓,讓我安心走。

走路是不用擔心,該擔心的是等會兒怎么面對張守全。這種小事居然驚動了堂堂御前總管,可見有人沒把它當小事。他這么做又是為何呢?威脅我嗎?我還有什么值得他用威脅來討要的東西嗎?

況且他能這么快就知曉麟德殿的事,莫不是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我是什么危險人物嗎?竟值得安插眼線?

實在搞不懂,到時候臨場發(fā)揮應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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