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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后續:特別篇(愛如刀刃舔蜜)

嘉豫殿的暗室里,春櫻已記不清自己在這里被關押了多長時間,每天清晨會有一束微光從頭頂的木頭縫隙里透進來,這是她與外界唯一的接觸。奇怪的是,她并不想念外面的空氣、陽光、綠樹和紅花——和他相比,這些都說不上有多美好。

她終于不再計較是如何在魏王武承嗣病逝后被他的正室夫人掃地出門,又是如何著了上官婉兒的道……一切都不重要,落得這樣的結局,她并不覺得冤屈。

世間或許真有因果循環這回事,多年前,也是在這間暗示,她囂張無情地殘害了畢生最恨的兩個女人——皇嗣妃劉氏和竇德妃,沒錯,都是對于李旦來說至關重要的女人,一個是他甚有名望的正妻,一個則是他視為珍寶的愛人。當時的春櫻嫉妒劉氏的地位和竇氏的恩寵。

如今想來,李旦一口一個“玉燕”的樣子還是那么令人反感和憎惡。春櫻不止一次在心底暗暗發誓,既然他的“玉燕”那么好,那她更要親手毀了她,這樣才足夠痛快,不是嗎?

春櫻往墻角挪了挪,腰背的酸疼感略有減輕,這樣的處境下,她并不懼怕肉體上的折磨,心中沒有敬畏,更不會在意精神上的懲罰。她唯一不能釋懷的,只是依舊不明白,愛上一個人為什么會變得野心勃勃和殘忍麻木,難道不應該是變得更好、更從容嗎?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段,她愛上了李旦,上官婉兒愛上了李賢,都是宮婢與皇子之間的交集和糾葛,也同樣都是以悲劇落幕,可她們之間卻相差了許多,上官婉兒依然有人愛,越挫越勇,竟然成了所謂的巾幗宰相,而自己似乎從始至終,從未有人真心愛過她,至于醉心的權勢,也是漸行漸遠、求而不得。

為什么總是不自覺和上官婉兒比呢?春櫻苦笑著輕輕搖搖頭,如果有那么一個人,總是有意無意想要去比較,本身其實就意味著已經輸了。想想也是滑稽,不計較輸贏的人總是在贏,孤注一擲總想贏一次的人輸了又輸。不過也沒什么,她知道上官婉兒已經不在了,昨夜宮中的動靜,她閉著眼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無論是誰起事了,也無論成敗與否,上官婉兒都活不了,天氣晴好的時候,她上官婉兒是朵飄逸美麗的白云,電閃雷鳴之時,她搖身一變,又是一朵烏黑可憎的云。要變天,就要摘了這多云,否則世人一仰頭,又看到了過往的影蹤。

春櫻也在心里揣測過這次起事的人會是誰,是相王李旦嗎,會是他嗎?他蒼老了不少,也淡泊了很多,棱角已平,絕無可能;會是太平公主嗎?她從來不是什么善茬,想得出,也做得出,她有那樣的母親,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可是她能服眾嗎?顯然不能,李唐的男人絕不允許歷史一次一次地重演。

那么會是誰呢?正這樣想著,暗室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與往常每日送飯食的點兒不同,這讓春櫻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暗室的光線并不好,突然在白日里出現這樣一個窟窿,投射進來的光讓春櫻一時間不能完全睜開眼睛。

只聽得一個冰冷卻似曾相識的聲音:“是你?”

等到雙眼慢慢適應了,春櫻才看清來人,一身玄色,器宇軒昂,并無親隨在身邊。

“是你?”她說了一句一模一樣的話,忽然笑道,“早該猜到是你了,那個起事的人——正是臨淄王殿下。”

李隆基回敬了她一聲冷笑:“故地重游的感覺如何?”

春櫻自然明白他所指,竟悠然道:“當初委屈了你的嫡母和母妃,可這嘉豫殿暗室一向如此,否則還叫什么暗室?還能讓人不知鬼不覺嗎?”

“我倒是很佩服你,全然沒有心虛害怕的樣子。”李隆基暗藏殺氣。

春櫻口吐狂妄:“我為什么要心虛害怕,我不過做了一件換做如今,依然會毫不猶豫去做的事情。”

“你應知道你可能活不過今天,所以真的沒必要惹怒我,我確實對你恨之入骨,可是此刻你對我來說,還有另一重意義——你是一件故人相贈的‘禮物’……”李隆基話說得很淡卻很絕。

春櫻用貪婪的眼光去看他:“你與你父親,真有幾分相似。”卻在瞬間又變了臉色,摻雜了明顯的恨意,“可你更像你母親,那個女人的眉眼我記憶猶新,你同她一樣,令我討厭。”

李隆基故意走近她,半蹲在她面前:“是嗎?那你可要看清楚一些,我都有哪些地方像我母親?”

春櫻堅決不看他:“你離我遠些,這張臉,我一眼都不想看。”

李隆基開始同情父親,這樣的一份愛無異于一場災難,直起身來,細細察看了一番,暗室隱秘狹小,難怪嫡母和母妃失蹤得莫名其妙,遇害之后梓宮秘密,莫知所在。

“告訴我,她們最后怎樣呢,可還有骨灰殘存?”李隆基厲聲問。

春櫻很認真地回答:“你遇到的每一陣塵土,腳踩的每一寸黃沙,都可能會有她們的蹤跡。”

李隆基喉部動了動,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會給你留個全尸。”

“和上官婉兒一樣?我終究是比她多活了一日。”春櫻帶著笑聲,讓人不寒而栗。

“你始終不會和她一樣。”李隆基鄭重說,“你想要的,都是她不想要的;你汲汲所求的,全被她視為無用……你愛權勢,她也是,可她從不在意失去,她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你卻是為了讓別人覺得你很好。”

“你這般了解她,為何還要逼死她?”春櫻用兇狠的語氣逼問道,“你喜歡她,對不對?因為她像一團烈焰,你喜歡她的顏色,喜歡她跳躍的姿態,更喜歡她的光和熱,可你知道她是無法永恒的,慢慢就會化為灰燼和濃煙……你斷然不想等到那一天的到來,你害怕在這一天之前你就掩飾不住你自己了,這在你心里多半是件可恥的事情,你是不是不敢告訴任何人,你想一直欺瞞下去——她的死,對于你來說是種解脫,我說得,可有不對?”又是一陣恣意放縱的笑,笑得滲出淚光來。

李隆基忍無可忍,春櫻的癲狂已觸及了他的底線,沖門外吩咐道:“把東西拿進來。”

一個甲胄士兵呈了白綾又退出。

李隆基用劍挑起白綾,扔到她腳下:“你和我李家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今日用它做個了斷。”

春櫻慢慢將白綾拾起,捧在懷中,囁嚅著自言自語:“愛有很多種,獨獨我這一種如在刀刃舔蜜,明知鋒利無比,卻舍棄不了那份甘甜——帶了鮮血,依然能品得出的甘甜。”

大不了一死而已,三尺白綾也是人生的歸宿……她想到久遠的一個混亂不堪的夜里,她這樣輕慢著自己,誰知一語成讖。

春櫻至死都沒有告訴李旦,當年那個在花園里摔傷了的小宮女便是她。

……春日,初生的小鳥,高大的槐樹。

“你爬到那么高的樹上干嘛?”路過一個很俊秀的男孩,比她大不了幾歲,關切地朝上喊。

“我想看看鳥窩里有沒有剛剛孵出來的小鳥。”她顧不上多看他,甚至連他身上華麗的服飾也忽略了。

男孩嘟囔著:“那有什么好看的?你難道不懂宮里的規矩嗎?再說,這樣的舉動哪里像一個女孩子家?”

“誰規定的,女孩兒就不能爬樹掏鳥窩?!”小春櫻心里那個窩火,故意加大了動作弧度。

“……哎,你別亂動!小心!”

樹枝經不起折騰,“咔擦”一聲從中間斷了開來,她便慢慢墜地,那種感覺有點兒像是飛舞的蝴蝶,她不害怕,反而閉上了眼去感受耳畔的風。

“我去找人背你看御醫。”男孩兒看了看摔在地上很是狼狽的她,搖頭。

小春櫻笑了:“御醫才不會搭理我們這些卑微的人呢!”

“什么卑微不卑微的,都一樣。”男孩子說這話的時候像個大人,不過只是安慰的話,“而且他們可不能不搭理我。”

“那是為何?”小春櫻眨巴著眼,她其實已經知道原因了。

“到時你自然就明白了,我往那里一站他們就不敢對你不聞不問。”李旦有些小小的得意。

天潢貴胄,鮮活生動的天潢貴胄,這是春櫻入宮以來見過的第一個,完全是她想象和向往中的樣子。

……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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