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我明明方才正和同門破壞那玉棺陣法,怎又會出現在此處?”
張齡悠悠醒轉,意識到此刻正身處一片虛空,就如兩年前初見凌妙音時,進入的那片空間一樣。
四下打量一番,只見頭頂處一件丈許劍匣正斜著緩緩旋轉,一面畫符一面刻獸,分明是張齡本命法器模樣。而這虛空的高天上,好似有一輪煌煌大日正散發出奪目光彩。
見到疑似自家本命物事虛懸高空,再“打量”一下自身,只能看到一團人形虛影,張齡心中大驚失色:“本命劍匣?這是我的識海?這虛影便是我的神識具象的靈體吧?”
按之前那《玉衡仙宗萬法總綱》記載,對照師尊齊休曾教導的常識而言,練氣期修士并不能內視識海,修行時只能觀想依據本命特性打造的法器。而張齡卻兩次進入了識海,頗為奇怪。
正納悶思忖著,忽然空間一陣晃動,張齡只覺‘渾身’一陣劇烈刺痛,天旋地轉,昏昏綽綽,連這虛影身形都有些崩潰跡象。
張齡不由大駭,忙朝著震顫的源頭看去。
原來不知何時,那輪大日旁竟顯出一個百丈巨人,面相普通,光頭圓臉,穿著不知哪家道袍,正一下下轟擊著頭頂大日。
那巨人每轟出一記火球,這處虛空便一陣顫動,張齡的痛苦感受越發清晰,估摸著這‘大日’便是自家的本我,亦即‘靈魂本源’了。
“你是什么人!?竟在我識海興風作浪?”顧不得管一波強似一波的疼痛感覺,張齡怒聲大喝,聲震四野。
那巨人聽罷并不理會張齡,只繼續攻擊著。大日在這接連不斷的攻擊下,肉眼可見地光芒一點點暗淡。
“既然是在我識海之內,那我便是此地主人,這劍匣或那大日是否也可以調動?”大禍臨頭,張齡迅速冷靜下來,思索破解之法。
“三才陣起!!”一聲低喝,那懸空的劍匣瞬間飄在身前,張齡生出一個念頭,這虛影形成的“身軀”便迅速崩散成一團光點,附著在劍匣上。
此刻在張齡意識里,自身已化作這劍匣,肚子里自成空間,一百零八把散發著恐怖威能的墨玉飛劍,按某種陣勢懸在一片虛空,而一頭似羊似牛似鹿似龍的巨獸正蹲在一旁瞪著他,嘴里叼著一張符紙,渾身散發著一種威嚴公正的氣息。
“這便是百解獬豸劍匣的最終狀態了么?如何使用?”張齡正思索著,一種玄妙感覺瞬間便灌注到神識里,猶如醍醐灌頂般令他明悟。
“原來如此!”張齡心念一動,所有飛劍瞬間飛出,組成個繁復劍陣,遙指光頭巨人。
“疾!”張齡附身的劍匣發出震天一吼,隨后大三才劍陣便化作一道墨色流光疾飛向那巨人,瞬息便至,狠狠刺在他的脖頸上,隨即便倒卷而回,重新投入劍匣里。
這一擊乃是張齡當下最強狀態了,若非是在識海里,現在的他還根本無法調動五把飛劍,而這識海里又不能服用丹藥,又無法調動靈力。
打出這一擊后,張齡便感覺自家狀態又虛弱些了。
“啊!”張齡瞬間一記攻擊,令那光頭巨人根本沒有招架應對的時間,只見他脖頸被砍掉個巨大缺口,吃痛之下,慘叫一聲,終于停止了轟擊。
“哼!”
那巨人悶哼一聲,隨即身體崩裂又重組,缺口已自動愈合,不過張齡感覺其整個氣勢弱了些許,不禁大喜過望。
“黃口小兒,妄圖螳臂當車,真不知天高地厚!老夫借你這軀殼重生,那是你的造化!你若識趣,便放開心防,道爺我新生之后,令你這孱弱靈魂,完整的去投下一胎,如若不然,便要你魂飛魄散,永墮虛無!”那巨人俯下身來,朝著張齡附身的劍匣吼道。
“奪舍!”張齡聽完他這莫名其妙的霸道言語,終于明白他做何打算了。
“你做夢!你以為奪舍是那般容易?既然來了我的識海,憑你是誰,我今日就是拼得魂飛魄散,也要拉你一起死!”張齡再度召喚劍陣,依然直撲那光頭脖頸。
······
牛尾山洞窟內,那骷髏終于被砸得粉碎,再無重生的可能。
牛勝男湊到那三副棺材里一看,除了中心中心那副里,方才骷髏懷中所抱的小號棺材外,空無一物,而這棺材上并無封印,應無危險,便壯著膽揭開蓋子。
一對已變回原來模樣的紫金狼牙錘,一只儲物袋,一塊玉簡,除此便再無他物。牛勝男正要探查一下這儲物袋,便聽陳傲林帶著慌亂驚怖的哭腔高喊:“兩位師姐,大事不好了!張師兄好似中了邪!”
竟有這事!
牛勝男顧不得做其他事,趕緊跳回張齡所在位置,查看起來。
之間張齡牙關緊閉,全身戰栗,面容扭曲,臉部輪廓時不時變為另一張臉,只是不太明顯。
牛勝男頓時大驚失色,張齡這樣子倒和傳說中一事有七八分相像。
“這是奪舍?”牛勝男小聲自語,不由擔憂其張齡性命來。
陳傲林不解問道:“師姐,何為奪舍?”
“修士的識海,乃是容納靈魂、意識、本命之處,這便被稱為‘泥丸紫府’,也簡稱為‘舍’,我等煉氣期,意識是無法進入識海的,只能從中調動神識用于修煉、斗法等,只有修士筑了基,紫府大門才能打開,令意識可以觀想查看內里情況。
這‘舍’乃是一個人身上最重要的位置,修士丹田沒了氣海,還可茍活于世,但若某個修士沒了識海,或識海里沒了自家靈魂,雖說肉身可能仍完好,但從此癡呆癲傻,與木石無異,此種情況便代表著這人實質上的死亡。
舍寄于肉身,若是修士肉身死亡,識海便消散于無形,其中靈魂自然也不能存在,也會隨之消失。”
“人死后靈魂消失,那我怎么聽說有轉世投胎這一說呢,而今日這骷髏鬼物,明顯有神志,那其靈魂豈不是完整保留著?”陳傲林又好奇問道。
牛勝男有些不耐煩了:“這就說來話長了,此事過去,再行探討,你只需知道,這奪舍乃是搶奪他人識海,靈魂鳩占鵲巢之事便是了。
不過我年少時翻過的一本雜書有說,這奪舍之事,有違天道,滅絕人性,乃正統世界所不容,成功率低不說,即便僥幸成功,立時就要迎來雷劫天罰,以昭天道,只有渡劫成功的,才算真的脫胎換骨,接續重生。
而奪舍之事,其實和修為無關,練氣期未必就不能戰勝筑基、金丹等靈魂的來犯,終歸來說還是因為防守之人有識海和身軀為根基,有所依仗自然把握更大。”
陳傲林又問道:“那我們要如何幫他?”
牛勝男搖搖頭,苦笑說道:“幫不了!這奪舍是兩人搶奪識海的關鍵戰場,外人若插手,不僅幫不到忙,更有極大風險使他識海破裂而死。為今之計,我們便等等,若是那骨頭架子最終成功了,我等也只能把他制住,交給師尊發落,奪舍之事不為正道所見容,恐怕他最后結局還是難逃一死!”
李夢媛想了想,接話道:“張師弟吉人天相,遇事每每能逢兇化吉,我想他應當不會有事的,還是先把他捆起來吧,以免等會若是被那骷髏得手,我們又要棘手纏斗一番。”
三人便只能把張齡身軀束縛住,令其不能四處亂滾,又激發防御擺開戰陣,凝神戒備著張齡情況。
見張齡掙扎得更為劇烈起來,三人心揪心不已,有心幫忙,卻絲毫不敢動彈,只得默默為其祈禱。
過得許久,只見張齡停止了扭動,五官也不再扭曲,依然是原來那副面孔,幾人大松口氣。
張齡頭一扭,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