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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前文對唐代民族文學的研究現狀、理論背景、史料基礎進行了簡要概述,力圖勾勒出唐代民族文學研究的基本框架。然而,研究輪廓越來越清晰,研究對象和方法固化、窄化、平化的問題也會隨之而來。放眼未來,融通或許才是唐代民族文學研究的出路。

其一,少數民族文學與古代文學學科的融通。唐代民族文學研究輻射范圍非常大,從目前的學科歸屬看,除了歷史學、宗教學、藝術學等較遠學科下的一些方向,至少涉及古代文學、少數民族文學、比較文學、現當代文學、文藝學等文學二級學科,前二者的關系尤密切。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底蘊厚重、范式成熟,少數民族文學研究視野尖新、理論前沿。如何調和這兩種研究路徑,充分發掘“民族”與“文學”之間的深層關聯,是未來要著力突破的。

其二,歷史情境與歷史規律的融通。社會歷史情境是人物、事件的表象,歷史規律則是蘊藏其中的脈絡和邏輯,王明珂稱前者為“文本”,而以后者為“心性”。文學現象的產生、演變有自身特殊的規律,民族因素直接或間接產生影響。以往的學者曾試圖從宏觀的角度揭示文學思潮、文體特征、作品風貌與民族文化、民族融合的關系,雖然取得了不少成績,但難免隔靴搔癢。盡管如此,追問也不能停止。揭示事物或現象的本質或特質,往往在于微觀情境。在文學的“民族性”“民族特質”等問題上,不同民族(族群、家族)的特征迥異,在不同時代、地域的呈現形態也不同,可能難以勾勒出一個清晰的整體畫像,但通過微觀情境的不斷解讀,或許可以不斷接近“真像”。

其三,外部研究與內部研究的融通。回顧唐代民族文學的研究歷史會發現,圍繞民族作家的人物研究和圍繞作品的民族文化研究一直占據著主流,而文學作品的語言藝術、文體文風、審美特質是否有“民族性”因子并沒有被挖掘出來。即便放眼整個文史學界來看,民族研究都極少突破到文學作品內部,而往往停留于作家問題和作品外圍研究或“以詩證史”的層面。由民族文化進入民族作家的生平履跡、文化熏習、民族心理,進而深入到文學作品體裁、題材、風貌、思想,將外部研究和內部研究融通是民族文學研究的重要任務。

其四,各民族文學的融通。唐代民族文學的落腳點并不是“揭示”出一個完全孤立的、獨樹一幟的民族文學,這不符合歷史的真實。強調研究有主體性也并不是有意割裂和區別各種“民族文學”現象,而是為了勾勒相對清晰的研究框架。歷史上多民族文學的互動和融合過程非常復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常態。“中華文學”“多民族文學”“重繪中國文學地圖”等文學史觀都曾試圖理順漢文學與少數民族的關系,但或多或少帶有理論先行的意味,文學史敘述和具體研究落實任重道遠,各民族文學關系融通將是民族文學研究的長期目標。


(1) 袁行霈主編:《中國文學史》第二卷,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168頁。

(2) 參考(美)薛愛華著,吳玉貴譯《撒馬爾罕的金桃:唐代舶來品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年,第105—122頁。

(3) (美)芮沃壽、(英)杜希德編:《唐朝面面觀》(Perspectives on the T'ang),耶魯大學出版社,1973年,第1—43頁。

(4) 程千帆著,陶蕓編:《閑堂書簡》(增訂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786頁。

(5) 參見沈文凡、李瑩《余恕誠先生學術思想述評》,《社會科學戰線》2014年第3期。

(6) 參見海濱《新世紀唐代文學與民族研究綜述》,載《唐代文學研究年鑒》(2014),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321—336頁。

(7) 楊鐮:《〈坎曼爾詩箋〉辨偽》,《文學評論》1991年第3期。

(8) 李炳海:《民族融合與中國古代文學》,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年。

(9) 周勛初:《詩仙李白之謎》,收入《周勛初文集》卷四,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132—143頁。

(10) 如余先生與王樹森等合作的《唐蕃關系視野下的杜甫詩歌》(《民族文學研究》2011年第5期)、《提升民族精神的詩史——唐代有關吐蕃詩歌的一個側面》(《民族文學研究》2014年第6期)等文章。

(11) 徐希平:《李杜詩學與民族文化論稿》,民族出版社,2011年。

(12) 海濱:《西域文化與唐詩之路》,中華書局,2022年;高人雄《漢唐西域文學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2017年。

(13) 參見宋曉云《邊聲四起唱大風——耶律楚材與元代絲綢之路文學》,《新疆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4期;《元代絲綢之路文學的研究》2006年第4期。

(14) 張明廉:《對“絲綢之路文學”及“多民族文學”的思考》,《文藝報》2015年9月7日006版;石一寧:《絲路文學:少數民族文學新的發展機遇》,《人民日報》(海外版)2015年10月27日007版。

(15) 任競澤梳理了“絲路文學”的一個學術譜系,囊括學科之多、涉及領域之廣,可見一斑,參見《“絲路文學”研究述評》,《學習探索》2020年第11期。

(16) 參見程金城、喬雪《絲綢之路文學新探索——新視域、整體觀、拓展性和審美性》,《中國高校社會科學》2019年第3期。

(17) 王汝良:《“絲綢之路文學”正義》,《中國社會科學報》2020年11月11日009版。

(18) 海濱:《“唐詩與西域文化”研究范式的轉型呼喚》,《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5期。

(19) 陳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論稿》,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1年,第183頁。本書所引陳寅恪諸書,不特別說明者,皆出自三聯書店2001年、2002版《陳寅恪集》,個別加以新式標點,改正錯訛字。

(20) (日)谷川道雄著,李憑譯:《魏晉南北朝隋唐史的基本問題總論》,收入《魏晉南北朝隋唐史學的基本問題》,中華書局,2010年,第5頁。

(21) (美)魏特夫著,唐統天等譯:《中國社會史——遼(907—1125):總論》,王承禮主編《遼金契丹女真史譯文集》第一集,吉林文史出版社,1990年,第42—44頁。

(22) 李鴻賓:《墓志所見唐朝的胡漢關系與文化認同問題》“序言”,中華書局,2019年,第9—10頁。

(23) 參考鐘焓《“唐朝系拓跋國家論”命題辨析——以中古民族史上“陰山貴種”問題的檢討為切入點》,《史學月刊》2021年第7期。

(24) 參見郝時遠《中文“民族”一詞的源流考辨》,《民族研究》2004年第6期;又參見黃興濤《重塑中華:近代中國“中華民族”觀念研究》,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7年,第51—55頁。

(25) (英)雷蒙·威廉斯著,劉基建譯:《關鍵詞:文化與社會的詞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年,第316—317頁。

(26) 黃興濤:《重塑中華:近代中國“中華民族”觀念研究》,第56—60頁。

(27) 如費孝通先生在其經典論文《中華民族的多元一體格局》中就頻繁使用“少數民族”“非漢人”“胡人”等概念。

(28) 鄭振鐸:《插圖本中國文學史》,北平樸社出版部,1932年,第233頁。按:1957年作家出版社再版,“野蠻民族”改為“少數民族”。

(29) 陳易園:《民族文學之研究方法》,《協大藝文》1937年第7期。

(30) 朝戈金:《中國少數民族文學學科的概念、對象和范圍》,《民族文學研究》1998年第2期。

(31) 關于“多民族文學史觀”的發展過程、理論內涵、理論意義,詳李曉峰、劉大先《多民族文學史觀與中國文學研究范式轉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年版)相關章節。

(32) 張炯:《走向完整的中國文學史研究——〈中華文學通史〉導言》,《文學評論》1996年第4期。

(33) 楊義:《重繪中國文學地圖與中國文學的民族學、地理學問題》,《文學評論》2005年第3期。

(34) 楊義:《中國古典文學圖志·導言》,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6年,第1—2頁、第18—19頁。

(35) 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中華書局,2014年,第40頁。

(36) 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第40頁。

(37) 林寶撰,岑仲勉校記,郁賢皓、陶敏整理,孫望審訂:《元和姓纂》卷七,中華書局,1994年,第1148頁。

(38) 段成式撰,曹中孚點校:《酉陽雜俎續集》卷一,《唐五代筆記小說大觀》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714頁。

(39) 圓照:《貞元新定釋教目錄》卷一一,《大正新修大藏經》第五十五卷,新文豐出版公司,1983年版,第852頁。

(40) 榮新江、朱麗雙:《于闐與敦煌》,甘肅教育出版社,2013年,第366頁。

(41) 畢波、(英)辛威廉:《中國人民大學博物館藏和田出土粟特語文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8年,第18—27頁。

(42) 參見(日)吉田豐:《佛教相關粟特文獻簡明參考目錄》(A handlist of Buddhist Sogdian texts),《京都大學文學部研究紀要》2015年第54期,第167—180頁。

(43) 參考胡曉丹《從敦煌粟特語文書P3看中古祈雨術中的多元文化因素》,《唐研究》第二十二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第457—491頁。

(44) 耿世民:《古代維吾爾語佛教原始劇本〈彌勒會見記〉(哈密本)研究》,《文史》第12輯,1981年;收入《回鶻文哈密本〈彌勒會見記〉研究》附錄,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594頁。按:哈密本《彌勒會見記》成書時間有爭議,上限到8世紀,下限到11世紀,比較公認的說法是8至9世紀之間。

(45) 參見胡曉丹《摩尼教離合詩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23年。

(46) 伏俊璉:《敦煌文學總論》,甘肅教育出版社,2013年,第39頁。

(47) 唐長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叁),文物出版社,1992年,第582—583頁。

(48) 李肖、朱玉麒:《新出吐魯番文獻中的古詩習字殘片》,《文物》2007年第2期。

(49) 何積全將兩書作者的時間都上推至魏晉南北朝到唐這一段時間,參見《一部別具特色的彝族文藝理論著作——談〈彝族詩文論〉》(《民族文學研究》1987年第6期)、《淺談彝族古代詩學專著〈彝語詩律論〉》(《民族文學研究》1989年第1期)。另外,巴莫曲布嫫認為絕大多數彝族文獻文本、版本年代具有模糊性,作者身份多為佚名,這導致了彝文古籍文獻年代都具有不可考性,其上下年限應以彝文字的成形并運用于文獻記載為上限的起點(因其具體年代的復雜性,迄今學界尚無定論),下限以新中國成立的1949年為止,參見《鷹與詩魂——彝族古代經籍詩學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第84—85頁。

(50) 王明珂:《華夏邊緣:歷史記憶與族群認同》(增訂本),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5頁。

(51) 尚永亮:《數據庫、計量分析與古代文學研究的現代化進程》,《文學評論》2007年第6期。按:唐代詩歌作品和詩人數量一直是比較模糊的,加之重出互見問題嚴重,準確統計數字存在難點。另外,新出土墓志中亦偶見新出唐詩及其作者,也在不斷修正唐詩及詩人數量。

(52) 統計數據參見葉樹仁《談談〈全唐文〉及其索引》,《四川圖書館學報》1985年第6期。

(53) 參見戴偉華、趙小華《現代學術與傳統考據學——陳尚君教授〈全唐文補編〉及其相關成果的意義和方法》,《中國文哲研究通訊》200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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