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奇異的沉默在庫房里蔓延開來。
阮扶云就是再后知后覺,也意識到魏殊是在撮合她與姜瑜生了。
只不過……
阮扶云看了一眼姜瑜生。
他們二人的婚約,不過是他人精心謀劃的產(chǎn)物,若非如此,他們或許永遠(yuǎn)不會有所接觸。
而且,姜瑜生對她無甚感情,這一點,阮扶云還是知曉的。
阮扶云并不討厭姜瑜生。
相反,因為每一次自慈安堂蘇醒后,都需要依靠姜瑜生才能活下來,她其實心里對姜瑜生是抱有幾分感激之情的。
但是她并不想與姜瑜生有過多情感上的牽扯,這一點,與對宜昌伯府的青姨娘是一樣的。
他們都是瘋子。
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都會殘害自己的親眷家人。
她知道,眼前這個看上去清瘦虛弱又溫和儒雅的男子,將來發(fā)起瘋來會是何等癲狂。
姜瑜生將手中的卷宗放了下來,并不作答,而是問向阮扶云:“阮姑娘覺得呢?”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如同淙淙的溪流,輕輕拂過心底。
不知怎的,阮扶云莫名想到了昨夜被姜瑜生擁入懷中時,那一抹淺淡的清苦味道。
然而,姜瑜生提劍殺人的模樣卻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阮扶云深深吐了一口氣,提醒自己,姜瑜生可是一個瘋癲起來連自己親眷都?xì)⒌膼喝恕?
“不必了!”阮扶云堅決地?fù)u頭,道,“魏大人若是不方便,我雇一輛馬車去就是了。”
魏殊:“……?”
這倆人是不是有什么毛?。棵髅魉较吕锒紲惖揭粔K去了,當(dāng)著他的面還要畏首畏尾?
他翻了個白眼,道:“那好吧,阮姑娘自便就是了?!?
說罷,大步走了出去。
阮扶云對姜瑜生略略屈膝,轉(zhuǎn)身正要走。
卻聽到姜瑜生的聲音:“阮姑娘對我,就無一點好奇之心么?”
世人皆知他體弱多病,阮扶云應(yīng)也不例外,可昨夜見他時卻沒有半分驚異。
而且,當(dāng)時在花叢中,分明是阮扶云先喚了他的名字,又在那天晚上打發(fā)婢子去給他報信。
可后來又對他避之不及?
昨夜,又輕而易舉認(rèn)出他。
阮扶云對他,到底抱了什么樣的心思?為什么他一點也猜不透呢?
阮扶云的腳步微微一頓:“世人皆有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姜世子也不例外吧,以后若有機(jī)會,還請姜世子告知?!?
語罷,匆匆向外而去。
……
阮扶云雇了一輛馬車,跟隨魏殊前往案發(fā)地點。
馬車緩緩駛過繁華的街道,停在一處宅院前。
那是位于城北的一處宅院,占地面積不大,但紅墻青瓦,雕梁畫棟,無不彰顯著宅院主人的財力。
魏殊上前叩門,不多時,富商之妻劉氏前來開門。
她有些拘謹(jǐn):“大人?!?
劉氏面龐清麗,皮膚白皙,如同月光下的瓷器,泛著淡淡光澤。
因著丈夫新喪,她頭上只簪了一朵素白絨花,素而不淡,宛若一只風(fēng)中的小野菊,既清爽又可人。
“不必多禮,我?guī)藖憩F(xiàn)場看一眼?!蔽菏庀蚶镒呷?。
阮扶云也跟上。
劉氏見到阮扶云,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位姑娘是?”
阮扶云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我只是跟在魏大人身邊的婢女,您不必放在心上?!?
劉氏心中雖覺古怪,但也并未多言。
一路穿過庭院,走到密室中。
密室的門是被人強(qiáng)行破開的,門上嵌著復(fù)雜的鎖具,除此以外,無任何異樣。
密室中擺滿了古董珍寶,墻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山水掛畫。
其中最人注目的是一幅掛在正中央的畫卷,上面繪制著山水風(fēng)景。
“阮姑娘,你先在此處看著,我再出去問問?!蔽菏庹f著,便準(zhǔn)備向外走去。
阮扶云問了一句:“你是懷疑劉氏嗎?”
魏殊點點頭。
對于劉氏,阮扶云雖有疑慮,卻覺得劉氏是兇手的可能性不大。
畢竟,富商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一個女子,大概沒有那樣的力氣制伏一名正直壯年的男子。
及魏殊離去,阮扶云環(huán)顧四周,在密室里細(xì)細(xì)察看,不放過任何一處。
她彎下腰,在地上找到了一點碎屑。
那是捆成麻繩所需的絲線,與勒死富商的麻繩材質(zhì)相同。
阮扶云心中一動,覺得這絲線恐怕還大有用處。
一番探尋后,阮扶云最終還是將視線落在了正中央的那一幅山水掛畫上。
花桑似乎是隨口道:“姑娘,這畫框的材質(zhì)還挺不錯的,果然是富商,財力不俗呀?!?
畫框所用的是金烏木,要價不菲。
與之相比,掛畫就太過尋常了,筆法拙劣,實在是配不上如此金貴的畫框。
阮扶云心中生疑,上前將掛畫取了下來。
掛畫后面的墻壁禿禿。
她輕輕敲了敲畫框,然后將山水畫從畫框上取了下來,只是這幅畫無論怎么看都平平無奇。
“姑娘是覺得這幅畫有問題?”
阮扶云點點頭:“你倒是提醒我了,他財力雄厚,想掛什么名畫不行,何必要掛如此粗糙拙劣的畫?!?
此畫乍一看,頗有山水古韻,但若細(xì)瞧,卻見筆觸生澀且不流暢,色彩搭配也頗為勉強(qiáng),更像是隨意涂抹的墨痕。
雖然在畫上并未發(fā)現(xiàn)線索,但阮扶云還是帶上了這幅畫,將其收入懷中,離開密室,去找魏殊。
魏殊此刻站在庭院中,見阮扶云出來,眉梢微揚(yáng),問:“阮姑娘,可有發(fā)現(xiàn)什么嗎?”
“我已經(jīng)知道密室是怎么發(fā)生的了?!?
魏殊吃了一驚:“當(dāng)真?”
不過短短片刻,就已經(jīng)破解密室了?
阮扶云點點頭:“請魏大人隨我來。”
兩人走至密室門前,阮扶云取了一根絲線,一頭塞進(jìn)鎖具里面,另一頭穿過門縫,留在密室外。
阮扶云將絲線交予魏殊,道:“你拉一下試試?!?
魏殊依言拉扯,只見鎖具在絲線的拉扯下,猛然鎖緊,而絲線的另一頭,則被截斷在室內(nèi)。
“我剛才在地上發(fā)現(xiàn)一截斷掉的絲線,應(yīng)該就是這么來的。”阮扶云輕聲道,“有人殺完人之后,再用這種方法將門鎖死,造成密室殺人的跡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