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陳董事，目前學校的生源情況，很嚴峻啊。”

這一天陳述正在實驗室調試設備，打算做點小研究，郭秉文便主動親自找了過來。

陳述摘下手套隨他去了辦公室，還親自給他泡了茶喝，道：“招生不順利么？”

“南洋的學生，底子都還是太薄了，這是這一屆的招生名單，小陳董可以看看。”

“嗯……”

名冊很薄，一共就幾頁紙，陳述接過后也是微微詫異地道：“這么少？這是多少人？”

“一共三百六十多人，但這只是獅城的第一批招生，檳城那邊的招生工作還沒結束，再加上其他的地區，整個南洋估算是能有一千人左右。”

陳述微微皺眉：“我這么大的一所大學，一屆學生就只有一千人，是不是少了點。”

郭老道：“就這，好多都還是咬著牙硬招的，形勢不容樂觀啊，你再看看那些理科生的學校。”

陳述：“這第一批的學生，幾乎全是來自馬華中學和中正中學的。”

郭老道：“對，就是如此，南洋的華校學生，水平實在太差，太爛了，整個南洋中學有一千多所啊，

可這其中有真正的，物理，生物，化學等理科基礎的學校，就那么幾個，而且，我很負責任的說，他們學得還不好，基礎很爛。”

想了想，郭秉文補充道：“理學院的這批學生，差不多也就相當于英鎂國的初中畢業的水平。”

“文學院和商學院呢？”

“四書五經，經史子集，于國無用，不會外語，在文科的這條道路上，注定是很難走得遠的。

況且大師之學，我也認同以理科為基，我也是有意限制文科生的數量，無論如何，不能超過總錄取人數的三分之一，否則，咱們很容易就會變成一所純粹的文科大學啊。”

南洋地區，華文文科的條件比理科要好得多，自然在表面上也更容易出成績，

人么，都是本能的會往簡單的路上去走，那理科這條難走的路很有可能就荒廢了。

最關鍵的是，至少目前階段，南洋大學所培養的文科生是不可能出真正的人才的。

因為毋庸諱言，純文科的人才其實最好的去處就是進政府機關，二流三流的人才才會去干別的。

短時間內英殖政府和馬來政府都不可能承認南洋大學的學歷，也就是不可能招收南洋大學的學生。

那大學招那么多文科生干嘛？

陳述，陳六使，郭秉文三人都是想創辦一流之大學的，自然不肯在明知進不了政府的情況下還多收文科，甘于平庸。

陳述只得苦笑道：“確實是如此，不過這些，咱們不是早就有所準備了么，萬事開頭難么，郭老，您先別著急，學生少，有少的教授方法。”

郭秉文苦笑：“知道會難，但我是真沒想到，居然會比我原本預料的難這么多啊，

恕我直言，南洋現在需要的不是一所好的大學，而是一套完善的華文中學體系啊。

小陳董，還沒學會走，就先學跑，容易摔啊。”

陳述：“摔倒了，就爬起來繼續么。

先做大學，再用大學去反哺中學，其實也未必就不是個思路。

目前我們所培養的這第一批學生，就是將來中學的理科老師，為華中培育優秀的教師，也是咱們南洋大學的創校初衷啊。”

郭秉文搖頭道：“可是，數量太少啊，我當然也知道，學校的前幾年都是師范，可整個馬來聯邦有一千二百多所華中。

放眼整個南洋，那就更多了，每家中學，至少得配五名理科老師吧？

也就是至少，要六千名中學老師，才能勉強堵的上華文中學的這個窟窿。

咱們這一期的理科生，二百人都招不到，六千人，您自己算算，這得多少年才能培養得出來？

所有招來的學生都會去當中學老師么？

所有的學生都能學得出來而不是誤人子弟么？

恐怕老朽閉眼之前，都看不到咱們學校走上正軌，真的去研究大師之學的那天了。

別說什么一流大學，就算是作為一所師范大學，您不覺得差得有點遠么？”

“嗯……”

卻是給陳述也干無語了。

因為郭秉文說得確實是有道理。

南洋大學哪怕是作為一所純師范去看待，至少十年之內，那也是啥正事兒都干不了，去補中學的坑的。

再說作為一所綜合大學，總不能真的只籠統的開物理、化學、生物這三門課吧。

應用力學，制藥生物，工程，機械，材料，這些真正面向社會的大師之學總得開幾門，總得為社會輸送幾個人才吧。

“真的……不能多招一些學生么？哪怕咱們把要求放低一點呢？

師資方面，哪怕咱們去請外國的老師，再給他配上中文的翻譯也行啊。”

郭秉文：“師資現在不是問題的關鍵，你舍得掏錢，普通能教理化生的老師還是不難找的。

還是生源的問題，哪怕是真從中學物理開始教，面對幾乎沒上過理科的學生，我要怎么對其篩選？

大學者，大師之學也，理科和文科還是完全不同的思維，總不能真以之乎者也為標準，去選人來學物理化學吧。”

陳述點了點頭道：“行，我明白了，此事我來想辦法，一會兒，我就去找我姑父商量一下，大學和中學在這件事上看看能不能有什么配合，盡可能的擴大生源，篩選對理學有天賦的學生。

如果…如果這事兒能通過花錢來解決，郭老您千萬別跟我客氣，多少我都愿意花。”

郭秉文聞言苦笑：“小陳董，這教育啊，尤其是現代教育，大學教育，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可有了錢，也依然不是萬能的啊，大部分的事兒，還真的很難靠花錢來解決的。”

陳述：“這倒是，不過……車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只要肯想，辦法總比困難多，郭老，請您相信我，也相信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