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

這是赤松將的第一反應。

——百分之五的概率都能中？這什么鬼運氣？

這是他的第二反應。

無論如何，他都不太愿意相信出云千鶴的話，更不愿意相信坂牛實真的是被人陷害的。

因為這意味著“錯誤逮捕”。

因為這意味著“麻煩”。

因為這意味著“重新調查”……

沒有一個警察喜歡這些字眼。

因為這意味著成倍增長的工作量和前功盡棄。

可是不愿意相信歸不愿意相信，既然這種可能性存在，赤松沒辦法放著不管。

他好歹也是一名警察。

“好吧……”他走到出云千鶴的身邊，指了指電腦，“跟我說說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太懂電腦，對嗎？”

赤松覺得千鶴的話多少帶有“歧視性”的色彩，高傲的他不愿意承認自己不懂：“我知道怎么用辦公軟件，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那就是不懂。”千鶴絲毫沒有給赤松一個臺階下的打算，“簡單來說，黑客和那些殺人犯沒有什么區別，他們在作案的時候都會留下些微線索。我們的電腦每時每刻都在‘寫日記’，記錄計算機系統里發生的‘事件’，我們稱之為‘日志’，無論這個黑客有多么厲害，他在入侵電腦時的操作都會被日志完整的記錄下來。”

“所以這個所謂的日志說明了黑客是如何入侵他的筆電的？”

“沒有。”千鶴搖搖頭。

“沒有？”赤松被驚掉了下巴。

——合著你剛才解釋了那么一大堆都是廢話？

“是的，沒有。不過這正是問題所在，有人特意清理過這些日志。按理說一般人是不會去清理這些東西的，因為一般人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看明白這些日志，除非某人做賊心虛。這些留在電腦里的可疑的日志會讓黑客玩弄的戲法被拆穿，所以他必須在收尾階段刪除這些東西……”千鶴緊緊地盯著電腦屏幕，聳了聳肩，“別把黑客想的太神，從本質上講，這就是一種另類信息交換，而信息交換總會留下痕跡。”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憑借‘日志被清理掉’就判斷這些瀏覽歷史是偽造的，還有沒有更明顯的證據？如果這事兒最終鬧上法庭，這可沒法被當做證據。”

“當然有。”出云千鶴笑了，這還是赤松第一次見她笑，“我找到了他留下來的‘后門’。”

赤松揚起眉毛：“后門？”

“翻譯過來就是捷徑，日后如果他還想入侵這臺電腦，通過他預先留下的‘后門’就可以做到，比第一次做入侵方便很多，還節省時間。”千鶴搜腸刮肚地找出一堆通俗的語言向身旁的傻瓜解釋道，“——和身體部位完全沒關系。”

赤松的五官擰在了一起：“……我有說和身體部位有關系嗎？”

千鶴不搭話了。

她“噠噠噠噠”地按下鼠標。

“嗯……等一下……”

“怎么，你發現什么了？”

“這些瀏覽記錄……是遠程操作留下來的，還有那些惡意評論，雖然IP地址吻合，但驗證不吻合，絕對不是由嫌疑人留下來的。”

“不是坂牛實留下來的？”赤松不解，“那是誰，怎么做到的？”

“那個黑客通過某種方式感染了主機系統，竊取了瀏覽器中的cookie，他利用這些cookie劫持了所有用戶會話，并接管了這些賬戶。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完全接管整部電腦，他在留下這些記錄之后再把記錄刪除，等著你們警察來恢復，”千鶴敲了敲筆電旁邊的文件，“這意味著，你們警察恢復的這些瀏覽記錄都是虛假的。包括那些針對西場的惡意評論，沒有一個字，甚至沒有一個標點是真正出自電腦的主人之手。”

“你的意思是，這些被我們警察當做‘證據’的東西，都是那個成功入侵筆電的那個黑客的杰作？他留下了這些東西就是想讓我們警察把坂牛實當成兇手？”赤松張了張嘴，“該死……真讓直江說著了。”

“直江是誰？他說了什么？”千鶴問道。

“一名檢察官，他說坂牛實有可能是被陷害的……”赤松呆呆地望著滿桌子的“證據”，“我一開始還不太相信……”

“看來他說對了。”千鶴點點頭，“至少這些瀏覽記錄都是偽造出來的，是為了讓坂牛實更有嫌疑。”

“該死！”

千鶴聽到赤松罵了一聲，快步走出了檔案庫。

——他去打電話了。

這個發現必須馬上匯報給上級，片刻也不能耽擱。

XXX

“你確定嗎？”在聽完赤松的匯報后，森川治行問道。

“出云千鶴似乎很篤定。”赤松回答。

“可我在問你。”

問我？

赤松心想。

問我干嘛？

“部長，SSBC的搜查官都看不出來這些記錄是偽造的，我覺得我的發言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翻譯過來就是“我又不懂電腦，你問我有什么意義？”

“——我沒在問你黑客的事，我在問你你相信出云千鶴嗎？你覺得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你是警察，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

這算什么問題？

赤松暗想。

出云千鶴可是你塞給我的，你不知道她能不能信任？

“我相信她說的是實話。”赤松回答道，“不過我之后會去找人驗證。”

“很好。”森川治行答道，“那就繼續查下去。找到那個黑客，證明她說的是對的。”

“您的意思是……”

“我要放你出外勤，這樣夠直白了吧？你應該也不想每天和那些打印紙相面吧？”

“當然。”

這對赤松來說當然是一個好事。

有了森川部長的這道命令傍身，他就還是“警察官”而非“警察行政職員”，這兩個詞語雖然都帶“警察”二字，但區別很大，行政職員是管行政的，不是一線警察，不會出現場，平時就是打印打印文件，整了整理資料，干些瑣碎的雜活兒，在赤松眼里，這可不是一名真正的警察應該做的工作。

赤松當然想重新作為一線警察沖鋒陷陣，可他有所顧慮。

他可以去抓制槍販子，可以去抓殺人狂徒，可以去抓那些邪教分子。

但是要他去抓一名黑客？

這是他沒有經歷過的事情，他對此沒有經驗。

“這個，是不是需要網犯課協助呢，畢竟這次的對手……”

“哦，原來是這樣，你覺得這件事情超出你的能力范圍了？沒關系，我可以換別人。”

“沒有。我會抓到他的。”赤松立刻改口。

“這才是我想聽到的。”電話那頭的森川好像很滿意，“搜查本部這邊我來交涉，你只管做你的事，明白了？”

“明白了。”赤松回答道。

“好好利用下屬，既然她在這方面有特長，不用白不用。”

森川特別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