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想出來的設計，太low了。”

楚沅被割了一道口子的手被紅著眼睛的影帝寶寶拿紗布包了一圈又一圈，腫成一個小饅頭。

空出來的另一只手將洋娃娃和快遞盒子拆解開，取出了里面的彈簧和刀片。

隨后不經意扭頭一瞥，看著自己被裹成木乃伊的手指，難得噎住：

“寶寶，只是刮了一下，不是指頭斷了。”

她晃了晃手指頭，就見耷拉著腦袋的影帝寶寶猛地抬起頭，紅紅的眼眶里霧蒙蒙的，薄唇緊緊繃著。

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楚沅無奈，將拆卸下來的彈簧和刀片丟到一邊，坐在原地伸出手，鼓了鼓軟白的臉頰：

“寶寶抱抱~”

紅著眼睛的影帝寶寶就像是終于聽到麻麻召喚的小狗仔，丟開手里剩下的半卷紗布，快速爬了過去。

然后一個熊抱就把女孩兒塞進懷里，通紅的眼睛藏進女孩兒的頸窩里，只低聲重復：

“對不起。”

因為他讓女孩兒受傷了。

埋進頸窩的腦袋一言不發，近距離接觸才發現，青年身體抖得不像話，情緒也不對。

“你猜到這個玩偶是誰送來的了對嗎？”

女孩兒小手輕輕拍了拍青年顫抖清瘦的脊背，歪著頭用腦袋蹭了蹭青年冰涼的頸項，聲音低低軟軟的：

“現在是因為我受傷了覺得難受嗎？”

影帝寶寶還是沉默，抱著的力道又悄無聲息重了幾分。

“好叭，”女孩兒抬手摸了摸影帝寶寶的腦袋，綿軟的聲線好像浸在蜜糖里：

“江淮之，你抱得我手疼，親一親安慰一下好不好？”

青年終于有了反應，悶悶的很啞很澀：

“我看著的，沒有碰到。”

楚沅掀開眸子，用纏滿紗布的指頭戳了戳影帝寶寶的臉頰，理直氣壯：

“現在疼了。”

江淮之：“……”

抱著的力道終于松了一些，楚沅趁熱打鐵，往后挪了挪，將兩人距離拉開一點。

隨后兩只小手輕輕捧著影帝寶寶委屈泛濫的臉頰，“吧唧”一口親了上去：

“寶寶，傷害不是你造成的，為什么要因此難受，更不應該道歉，沒有受害者還要道歉的道理。”

女孩兒用軟臉蛋兒蹭了蹭青年泛紅的眼尾，抵住他的額頭：

“施害者才是應該道歉的那個人，不過，這種原則上的道歉是沒有意義的，懲罰才是唯一正確的方式，明白嗎？”

江淮之緩慢地動了動干澀的眼睛，指骨微蜷，眼眸漫開的情緒都快積壓不住。

他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女孩兒的額頭，碎發蔫巴巴地垂著：

“還要，親一親。”

又抱著影帝寶寶安慰了一會兒，這才有精力打開從洋娃娃帽子里取出來的那張紙條。

是一個籠子的圖案。

楚沅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小下巴。

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青年黯淡的眼神不敢和女孩兒接觸，只伸手將紙條抽了過來，下頜線緊繃，指節用力到發白。

“我知道這是誰送來的……”

眸中情緒翻涌，江淮之茫然地蹭了蹭女孩兒的頸項，眸光漸漸沉寂下去。

他小心翼翼將腦袋靠在女孩兒肩上，漆如點墨的漂亮眸子隱在陰影之下，晦澀黯淡：

“我……”

牙關仿佛在打架，僅僅吐出一個字就異常艱難，嗓子灌了水一般潮濕沙啞。

他只能用指尖卷住女孩兒的一截衣角攥進手心，唇角隱隱顫抖：

“我之前，被包養過，整整十年……”

從前不在意，所以旁人的閑言碎語也入不了他的耳。

可在女孩兒面前，每一個字都是如此難以啟齒。

懷里的女孩兒很安靜，或者落在江淮之眼里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身體僵硬得可怕，手腕處隱隱開始劇烈地疼痛，額角已經止不住地冒出細密的冷汗，唇色漸漸慘白。

整個人如同墜進了冰窖一般，徹骨的寒意迅速至蔓延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我……我不臟的……她沒有碰過我……”

蒼白的話音斷斷續續，江淮之只覺得疼痛開始肆虐，密密麻麻爬滿各個地方，連呼吸都開始困難。

卻依舊固執又小心地攥進手中的衣角，唇角被咬出了血跡，小小聲一遍遍重復：

“我沒騙你，真的……”

敏銳地嗅到淡淡的血腥味，楚沅低下頭，抱著自己的手腕因為不自覺的用力將傷口崩裂，血溢了出來。

江淮之面色幾乎一片慘白。

她從青年懷里掙脫出來，順勢抽走了青年手心里緊攥的衣角。

慌亂和無措蔓延開來，江淮之茫然地低下頭，視野里的紅很是刺眼，尤其是注意到女孩兒的目光。

他顫抖著手去擦拭血跡，白皙的指腹卻又因為用力過度沾滿了猩紅。

“怎么辦……好像更臟了……”

他低著腦袋，心口被一只看不見的匕首戳出一個接一個無底的黑洞，不安和恐懼密密麻麻占據其中。

通紅的眼角泛起薄薄的水光，腦袋里面有什么沉重的東西拉扯著理智下墜，清醒著分崩離析。

他本能地伸手想拉住女孩兒，和剛才一樣要一個安撫的親親或者觸碰，可伸出去的指尖上一抹紅實在醒目，他只能委屈地將自己蜷縮起來。

溺斃在水中的窒息感翻涌而來，江淮之更加機械用力地擦拭著傷口，一下一下，長睫顫抖著：

“為什么擦不干凈……”

“怎么會擦不干凈……”

青年嗓音沙啞至極，虛無縹緲的聲線擲地悄然消散，沒有一絲血色的唇啟合：

“好臟啊……會被討厭的……”

“為什么會被討厭？”

女孩兒解下了指頭上纏著的厚厚的紗布，疊成一個方塊，輕輕按在青年流血的傷口處。

琥珀色的眸子落在江淮之身上，沒有任何起伏的情緒。

她又重復了一遍：“為什么會被討厭？”

青年愣愣的，只用濕漉漉的墨眸緊緊看著她，干澀的聲音很弱很弱：

“臟……”

楚沅點了點頭，屈指，抹了一點青年指腹上的血跡，隨后將手攤開，突兀的血跡刺得人眼睛疼，氤氳的眸光似暗光浮動的玉。

她緩緩張口：

“這樣呢，你也會覺得我臟，討厭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