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加快頻率，奔跑的動作似矯捷的野兔，從操場的北邊，迅疾的竄到西南角，然后張開雙臂，躺倒在草坪上。

濕潤的水汽透過衣裳，沾染在肌膚上。

涼爽的氣息，撲入鼻息間。

側過身軀，瞧著許楠的面容，兩張少女臉，爽快的笑著。

心情更是頭頂的驕陽，暖烘烘的。

然后閉上眼眸，徹底的與天地為伴。

這是今天，陳亦愁第二次耽于安眠。

不過也有區別，此刻只是意識在清醒與模糊之間，游移不定。

唯一的相似處，就是不知道時間幾何，它如東逝水一般，去往遠方的痕跡，被陽光和青草的氣息遮掩住了。

亦真亦幻中，似是聽到了女子的聲音，并且似中年女聲。

她腹誹了一句，大致的言辭是“少教”這兩個字。

是用方言說出口的，陳亦愁并未立刻反應過來，只是睜開眼眸。

“滴滴”的響聲忽然在腦袋里肆意縱橫，額頭的痛感瞬間高漲。

系統似是在發出警告，陳亦愁恨恨得竄起來，因為睜開眼眸的剎那，她又看見了一道靈魂。

非常虛弱，下巴緊貼著胸口，含胸駝背的模樣彰明較著，并且大口的喘息著。

是餐廳的保潔，她已經忙完了活計，準備去往草坪南邊的宿舍。

不對，她的言辭并不友善。

邁開雙腳，沖上前去，猛地推一把保潔，然后不管不顧地說道：“出言不遜，就該受罰。”

“你——！”

保潔驚怒交加，卻并未多說什么，只是瞪了一眼，然后獨自一人，走向宿舍。

許楠也跑了過來，雙手掰過陳亦愁的臉頰，安撫似的說道：“亦愁，看向我。”

“唉！”

陳亦愁嘆息一聲，面露憤然，許楠捏了一下她的臉頰，柔聲說道：“亦愁，要不我們回教室吧，下午第一節課，恰好結束。”

“行，真掃興，被一個保潔打擾了興致。中山先生那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悲愴，此刻真的銘感五內。”

“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走吧，我們悠著點，未來還很長。”

許楠嘻嘻一笑，牽著陳亦愁的手，向著教室走去。

那是一片歡樂地，站在寂靜無人的操場上，這般感受，尤為深刻。

歡樂的是什么？

陳亦愁捫心自問，然后似是得到了答案一般，小聲的呢喃了一句：“快樂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

快樂的是如張嘉榮和趙慧般的同學吧！

這番思量聚于心頭，并且縈繞心間，直到踏進教室的那一刻。

那一刻，看見了一張空置的課桌，并且處在教室最骯臟的角落里，與拖把和掃帚為伍。

而張嘉榮已經和趙慧，落坐在了一起。

這是天大的噩耗，足以震碎心房。

陳亦愁陰沉著臉，雙腳邁向那張空課桌。

“陳亦愁，你過來。”

厲聲厲語！

是班主任趙明軒的聲音。

然后回眸，瞧見了憤怒的眼神。

雙腳邁向他，一顆心變得無處安放，最終在和他相距半米時，低垂下了眸子。

“你在餐廳將裝滿湯汁的碗，摔到了地板上，造成保潔辛辛苦苦的，多忙會了十幾分鐘。還有無故曠課，這兩件事情影響非常惡劣，下午第三節課，你在講臺上做一個檢討。另外張嘉榮不想和你繼續同桌，你的位置被調整到了最后一排。”

語閉之后，趙明軒不再多言，只是“哀嘆”一聲，然后走出了教室。

陳亦愁抬起眉眼，環顧四周，同學們厭惡的目光，更加強烈了一些。

許楠走上前來，輕觸了一下她的衣角，然后報以鼓勵的眼神。

淺淡的舒心被感覺到，不過臉色卻依然陰沉著，并且在陰沉中，走到了座位上。

下午第二堂課，無心聽講。

一雙眼眸，死死地盯著化學老師的面容，似是抱有極大的恨意。

直到第三節課開始，都未曾消失。

而班主任趙明軒，已經站在了講臺上，“有請上臺”這四個字，被清晰的刻在他的臉頰上。

陳亦愁走上講臺，攤開一張紙。

紙是純白色，沒有任何字跡。她沒有檢討的覺悟，只是想著敷衍了事。

“敬愛的班主任，各位親愛的同學，中午因為心情不好，將飯碗摔到地板上。下午第一節生物課，又逃離教室。這兩件事情，破壞了我們高二五班的優良作風，我心中有愧，特此檢討，萬望班主任和同學原諒。檢討完畢。”

一雙眸子，瞧著趙明軒。

沒有什么表情，似是心思坦然。

悔過的模樣并未出現。

趙明軒的眸子里，瞬間冒出火光，并且大聲的吼道：“陳亦愁，這就是你的檢討嗎？”

“還要怎么樣呀！”

小聲的嘟囔了一句，然后走下講臺，并不搭理趙明軒。

全班同學的臉一下子埋在習題冊里，他們已經沒有任何興趣，聽陳亦愁的言辭。

“許楠，該你了。”

趙明軒又點了一下許楠的名字，然后耐心的等待著。

許楠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似是大驚失色一般的詢問到：“老師，您之前沒告訴我。”

“現在告訴你了，上來檢討，你以為無故曠課這件事情，可以逃得掉嗎？就算提前告知，你也會和陳亦愁一樣，敷衍了事。”

“老師，我認真檢討。”

是嬉笑的模樣，似乎并不在意趙明軒的厲聲厲語。

雙腳邁開，腳步輕盈，這一刻，她似歡快的百靈鳥。

有一些興奮，似乎站在講臺上檢討，是一件驚險刺激，能帶來快感的體驗。

“別笑！你能不能嚴肅點。”

趙明軒看不下去，厲聲呵斥，許楠立刻緊閉雙唇，可是笑著的模樣，依然彰明較著。

“老師好，同學們好。高二下學期的時光，已經過去三分之一，‘時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世上最不能辜負的，就是春光爛漫。我們是啟航中學的學子，是全國名校的讀書人，‘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最是應該銘記于心。‘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瀟瀟’，在風雨中，歲月就如東逝水一般，一去不復返，只剩下流年與悵惘。如果沒有努力過呢？那印刻在流年與悵惘里的影子，或許只是一團墨色。今天下午，我曠課了，惹怒了敬愛的老師，實在抹黑我們高二五班，現在誠懇的向老師和同學們檢討：對不起，我錯了。”